樊夫人面有片刻難堪，轉瞬又恢復，淡淡道：“無他，我不愿與殺夫仇人之共居一室。伯衍他去得那樣難堪，我實不愿他到死，還要任仇人登堂室。”

樊霄心神恍惚道：“原來阿姊于人前裝作并不介懷，實則這樣恨。我早該想到的。”

樊夫人搖頭：“仲淵他有難，我知曉。伯衍留下的未盡之事都落在他肩上，許多事他不便做，我何妨幫他做了？”

樊霄越發不懂：“莫說趙姬并非殺害伯衍兄之人，即便是，阿姊，你又為何要將阿昭牽連進來？那樣信你，何其無辜，何其單純？若是伯衍兄還在，他那樣明磊落，容不下一齷齪的人——又要如何看待你？”

“阿昭，仲淵那樣疼，即便做了錯事，也不會太過苛責。至于伯衍，”提起劉徜，樊夫人才終于忍不住泛起淚意，臉驟然慘白，猛的咳了兩聲，才垂眸聲道，“我的確沒有臉面見他，可我……并不后悔。”

樊霄錯愕，不明白何以如此執迷不悟：“阿姊，仲淵兄已知曉一切，他念在長兄的面上，才要我先來，只盼你能幡然悔悟啊！”

樊夫人出微笑，堅定道：“我不后悔，這樣做，既是為我，更是為兩個孩子。”眸中閃過慈，“你且去吧，告訴仲淵，該如何置，便如何置吧。”

樊霄悲痛絕，卻再勸不，只得黯然離去，對劉徇依言而告。

劉徇亦支額閉目，雙眉鎖，遲遲不語。

那是他敬重了多年的大嫂，是兄長孀，如今犯下大罪，不但誣陷他的親妹妹，還引他人陷害他的王后，實在既驚且怒，難堪痛惜。

許久他遂長嘆一聲，慘然道：“如此，破奴與阿黛再不該由育，便先送至馮媼吧。至于——”

話未說完，卻忽然聽外頭傳來凄厲的哭喊聲：“大王，夫人時日無多，盼大王格外開恩！”

劉徇與樊霄皆猝然抬頭，對視一眼，忙命人將那哭喊之人帶屋中。

第44章 爭糧

屋外哭喊之人乃跟在樊夫人邊服侍了多年的郭媼。

甫一, 便撲通跪下，滿是褶皺的面上淌滿淚痕, 不住的俯首叩頭道：“大王, 公子，夫人自司徒故去后, 子大虧，如今，更是日日服丹砂, 怕是活不到夏日了……”

“婢自夫人時便服侍左右，依夫人的脾，若非司徒一事令深打擊，無論如何，也不會做下這樣的糊涂事……大王, 請看在兩位小公子的面上, 看在故去的司徒面上, 更看在過去，夫人也曾敬心侍奉過老夫人的面上，開恩……至, 能讓兩位小公子伴在邊……”

說得涕淚橫流，凄切難當, 令樊霄也雙目含淚, 不敢置信的聲問：“阿姊竟還服丹砂？”

丹砂有靜氣安神之效，常為修道的方士所推崇。然此偶爾服用無礙，久服卻會令虧乏, 日漸衰弱，最后病膏肓，衰朽而亡。

郭媼點頭泣聲道：“自聽聞司徒去后，夫人夜不能寐唯借丹砂與熏香，方能眠。夫人正是因此，才與那廟巫相識……”

樊霄捶地痛道：“阿姊——糊涂啊，怎可服那樣的毒！”

他想起方才樊夫人悉心教導兩個孩子的景，不由轉向坐榻之上的劉徇，懇求道：“大王——仲淵兄，阿姊時日無多，可否稍稍寬待？”

劉徇閉目未語，面復雜，閃過一不忍。

片刻，他稍復平靜，方道：“大嫂于我一門上下，的確有恩。”

樊霄與郭媼皆要松一口氣。

“然我不能因此，稍有放縱。尤其破奴與阿黛年歲尚，絕不能跟在這樣品行不端的母親邊教養。”他說罷，仍是命人去請馮媼，“兩個孩子由馮媼暫育，日后可寄于我名下。至于大嫂——暫不將驅出，自留院中，從此便別再出來了吧。”

郭媼聞言，頓時驚懼傷心，還撲地再求，卻被樊霄手制止。只見他形微晃，已然重重磕頭言謝。

他心知劉徇這般置，已是格外寬容。不將樊夫人驅逐，一來能保大司徒舊名，二來也全了樊夫人的面。

至于二稚子，劉徇既愿養在自己名下，可見日后定會善待之。

原以為此事該就此結束，豈止本已不做掙扎的樊夫人，聽聞劉徇要將一雙兒寄養在自己名下時，卻無論如何也不答應，于屋中日夜哀哭不止，令人悚然。

如此數日，劉徇忍無可忍，終是踏進院中。

此刻的樊夫人日日囚于屋中，早已面慘白，眼窩深陷，憔悴如枯槁，側只郭媼一個服侍著，格外凄慘。

遠遠的聽見腳步聲，混沌的眸終于了，沖劉徇扯出個虛弱的笑，嘶啞著嗓音道：“仲淵，你來了。”

劉徇停在門邊，再不愿，目沉沉凝片刻，方道：“大嫂還有何事需代？”

他此話，儼然是同一個瀕死之人說的。

樊夫人混沌無神的眼中漸漸淌下兩行淚，干裂的雙道：“破奴與阿黛，不能在你名下，我不許——他們認殺父仇人之作母親！”

劉徇雙手不由攥拳，沉聲道：“陷害兄長之人，并非趙姬。”

樊夫人冷冷笑了聲，艱難的搖頭，雙目忽然鎖住他，道：“仲淵，我知你心地純善，可你難道真的相信，親生的母，會一點也不肖像？無辜，可那作惡之人，與有斬不斷的緣！”說罷，扭過臉，恍惚的瞪著頭頂的虛空，“伯衍——他還在看著你呢。”

小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