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相映紅。藍的是朦朧夜,紅的是一樹嫣然,的是俏生生一張,點亮了這原本尋常的夜晚。
或許,就是個迷了路的靈,糊里糊涂,才走到了他這里。
“這位老板,天已晚,借住一宿可以嗎?”仰著頭,聲音清脆。
他在煙霧里瞇起眼,角微彎。
“可以。”他答。
“那麻煩您下來開下門,我沒帶鑰匙。”
“笨蛋。”他低罵了一聲。下樓梯的時候,角的弧度更彎了。
“我回局里拿了下電腦和服,今天晚上要幫國際組的人做個采訪,還去超市買了些菜和水果。”
換了鞋,拎起大包小包要往廚房跑,卻被他攔住了:“我來吧。”
塑料袋里的東西都收拾完,冰箱幾乎都被塞滿了。
“我從來沒買過這麼多東西。”他有些無語。
“這才是家該有的樣子啊,”廚房暖黃的燈下,笑地看著他,“你不,我做飯給你吃?”
他回想了下冰箱里那堆食材:“我想吃酸辣土豆。”
“土豆可以,不過不能放辣,不利于傷口恢復。”利落修正。
他點點頭,表示接。
“好了,程立小朋友,請你到客廳看會兒畫片,別在這兒給姐姐添。”把他推出廚房,拉上門。
電視上正在演《貓和老鼠》,已經播了幾十年的畫片。廚房亮堂堂的,漸漸傳來食的香氣,纖細的影在里面忙忙碌碌。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媽媽也是這樣準備著晚飯,他捧著一袋薯片,看著同樣的畫片,笑一個小傻子。那時他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黑暗角落,有人會用生命維護現世安穩,而那樣的人會與他有脈聯系。
——這才是家該有的樣子啊。
他耳畔響起的聲音,的。
人間煙火,現實溫暖。這一刻,他也很想就這樣沉溺。不去想從前未解的噩夢,不去想未來還要面對的雨腥風,只是手臂上作痛的傷口會時刻提醒他肩上背負的重擔。
吃完晚餐收拾完,沈尋問程立:“能不能借你的書房一用?我要干點活。”
他點點頭,帶上二樓的書房。房子是黑白灰的北歐現代風,書房更是極簡,除了一張書桌,就是一臺CD機和音響,一排碟架,以及墻上掛著的一幅畫。
沈尋走到那幅畫前,靜靜打量。畫的是一個小孩站在街邊看著天空,天上飛過一輛汽車,汽車上的男人低頭看著,彩鮮艷夢幻。
“覺很像夏加爾,”開口,看到畫下方QM字母的署名,心中一,“這是喬敏畫的?”
“嗯,從小喜歡畫畫,去年我生日送了這幅給我。”程立答。
“有點天分,”沈尋由衷夸獎,視線落在碟架上,“《麗中國》《地球脈》……你居然收藏了這麼多紀錄片,有些我家也有。”
“是嗎?”程立答,“紀錄片可以讓心靈安靜。”
沈尋驀然看向他,眼中緒涌:“我媽媽說過同樣的話,是紀錄片導演。”
“是嗎?”程立抬手,指向一張碟。
沈尋盯著那個悉的名字,鼻子微酸:“嗯。”
“自風格,我很喜歡。”程立輕輕答。
“謝謝,”沈尋平復了緒,抬手看了下表,“我要往黎打個采訪電話。”
程立點點頭,替帶上房門。
等沈尋采訪完并整理好記錄,已經晚上九點半。開門去倒水喝,聽到浴室里有嘩嘩的水聲,大概是程立在洗澡。
又回到書房,在椅子上躺了會兒,瞅見一旁的CD機,起按了播放鍵。
悉又靜謐的旋律緩緩回在房間里,清亮虔誠的詠唱,讓聽得神。
是天使之翼合唱團Libera的I vow to thee,my country。
——我向你起誓,我的國。我要奉獻出我全然、完整、至臻的。這毫無疑問,這經得起考驗,這永不搖,這不計代價,這永不屈服,直至最后的犧牲。
一曲終了,旋律又重復響起。原來是被設置了循環播放。沈尋忍不住揣測,程立是懷著什麼心,把這首歌聽了一遍又一遍。
想起問他為什麼做警察,他那句輕描淡寫的“我愿意”。
想起拿大麻的事和王小開玩笑時,他生氣的樣子。
想起今早他帶著傷審訊,燈下有些疲憊的神。
這個男人,完全不是他所表現的那麼淡漠,他的心,比誰都要火熱。
心念一,起開了房門,卻看見程立靠在樓梯口的墻邊,靜靜地煙,像是在門外已經站了一會兒。
他側首看向:“上次聽這首歌,還是三個月前。”
“發生了什麼事?”沈尋問。
“隊里一位老警察去世了,肝癌,一輩子就撲在緝毒這件事上。我剛到這里時,是他帶的我,就像我師傅一樣。”他了口煙,眸深沉,“他40歲的時候,被毒販報復,老婆孩子都被撞死了。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崩潰,但是他又兢兢業業地干了十幾年。他跟我說,從他家人去世的那天起,他覺得自己也發生了某種變化,變一個更好的警察。因為沒有了牽掛,所以了猶豫,了顧忌,永遠都沖在最前面。面對那些鎖著的、背后不知是什麼危險的門,面對舉起的刀槍,他不再有毫退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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