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在雪地上踢踏踢踏地走著，不知是不是絆到了石頭，馬車猛地晃了一下。

林翠兒一個沒坐穩，直直往馬車外衝了過去，拉住馬車簾子，這才沒有摔出去。

回過頭，怒氣衝衝地看向孫玉城，“孫大人你可是個男人？看我掉下去也不拉我？”

孫玉城擺著手，臉脹得通紅，尷尬說道，“對不住啊，翠兒姑娘，我真的不是故意不拉你的。”

“男授不親，我一時……我一時我……”

他本就笨，面對著氣勢洶洶的林翠兒，連話都說不出口。

彷彿有什麼東西噎在嚨口，噎得他沒辦法氣。

林翠兒見到這個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孫大人你實在太老實了。”

緩緩坐回孫玉城旁，倒覺得他沒手拉自己，算是有幾分實誠。

林翠兒生得普通，勉強算得上是清秀。若是端著溫婉約的架子，反倒不倫不類。

豪爽地大笑，倒有幾分明。

一時間，孫玉城看得有些怔住了。

他從來接的子都是養在深閨之中，笑不齒，言語輕。

何曾見識過這般開朗的子，心裡對林翠兒平添了幾分好。

“翠兒姑娘是中豪傑，玉城佩服。”孫玉城抱拳，學著林翠兒的模樣。

心裡頭閃過一異樣，他們二人相，自己倒是扭扭，像個姑娘。

林翠兒笑著拍了拍孫玉城的肩膀，笑得愈發燦爛。

雖然覺得他那話說得奇怪，佩服什麼呀？差點摔出馬車，又沒摔出去？

可到底孫玉城說的是句好話，中豪傑這四個字，林翠兒喜歡。

把車停在侯府門口，孫玉城先下了馬車，出手想要扶林翠兒。

“不必。”林翠兒提起襬，直接便跳下了馬車。

落地時，雪星子濺到了孫玉城的襬上。

林翠兒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孫玉城忙擺了擺手，“翠兒姑娘，不必介意的。”

見孫玉城準備要走，林翠兒在他後笑道，“孫大人既然都來了，不如進去拜訪一下我嫂嫂吧。”

衝著孫玉城眉弄眼，“緣分到了，就不要扭扭。你是個男人，有什麼便說什麼嘛。”

原本帶著徐月一同去明月樓，林翠兒只是想要擺孫玉城。

可這一路馬車回來，他們二人相談甚歡，倒是越來越喜歡孫玉城的格了。

這樣一個老實可靠的男人，二姑娘嫁給他，不失為一段良緣。

孫玉城猶豫，“這……我今日才見了二姑娘一面，就上門提親，會不會……”

會不會顯得他太過輕浮？

孫玉城咬了咬牙，“多謝翠兒姑娘，今日我便不進去了，過幾日我會正式上門，以表對二姑娘的誠意。”

他說完這些，逃命似的匆匆離去，心還在怦怦地猛跳。

若是裴夫人能應允這門親事，他定要為裴大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看著他的背影在雪地裡磕磕絆絆，林翠兒撲哧一笑，孫大人雖然格木訥，倒也有趣呢。

徐月毫不知，孫玉城竟已有了上門提親的心思。

此刻正煩心著，如何能讓裴長意不再對起疑心。

那雙如水般的杏眸一眨一眨的，語氣輕，果不其然，裴長意忘卻了方才的那個話題。

“你自然與旁人不同。當日我請你來典獄司幫忙，你做得很好。”

裴長意平日冷淡疏離的眉眼，著徐月時，彷彿染上了一些，“嚴格來說，你也算是典獄司半個編外吧。”

原來他所說的不同是這個意思，徐月深深舒了一口氣。

又轉念，或許裴長意方才問想不想去典獄司裡逛逛，亦是真心的？

溫順地笑著，試探著開口，“那日我看典獄司後院的梅花開得極，不知此刻如何了？”

“你喜歡那株梅花，我再帶你去瞧瞧。”

隔著簾子，裴鈺坐不住了。

他掀開簾子，吞吞吐吐地說道，“世子爺，我們該回府了。”

他心裡已是極度崩潰，那日徐月進典獄司，可是夜裡。

此刻青天白日的，世子爺公然帶著一個子進典獄司裡逛逛，是真不怕遭人詬病？

更何況，如今典獄司裡有幾起重案斷不斷。

裴長意方才罵孫玉城的時候，知道讓他謹言慎行，怎麼到了自己，就全然不管不顧了？

裴鈺微微側頭，見徐月那雙無辜的眸子裡出的失，他心口忍不住一。

罪過啊。

那一瞬間，他想起自己吃過的那些二姑娘親手做的點心，實在是對不住。

蒼天可見，他不是故意要和二姑娘作對的，他一切都是為了世子爺。

他突然也有些明白了，難怪世子爺會有這樣的念頭，對著二姑娘的眼神，自然是無法抗拒的。

他們三人僵持了一會兒，見裴長意沉著一張臉不說話，徐月淡然開口，“府裡也有梅花，回去看吧。”

徐月心裡閃過許多念頭，此刻便是進了典獄司，裴長意始終在旁，什麼也做不了，也沒有意義。

若是給門口的守衛留下了印象，怕是下一次帶著銀子來，更不好收買人。

待馬車晃晃悠悠回到侯府，徐月的罰跪之期還未到，便跟著裴長意去了書房。

見徐月在桌案邊坐穩，裴長意對裴鈺使了個眼，二人往西廂房走去。

裴長意側頭，掃過裴鈺一眼。

他眼神閃爍間，出一察秋毫的凜冽芒，讓裴鈺心中一。

完了！

進了西廂房，裴鈺把門闔上，不等裴長意開口，主說道，“世子爺，我方才錯了。”

“我知道有世子爺您看顧，別說是帶二姑娘進典獄司裡看看，就算是要住下，也不是問題。”

“可如今那個大案等著要斷，典獄司裡的幾位大人天天急得火燒屁。”

“若是看您帶著個姑娘家來賞梅花，怕是上不敢說，心裡也會對您頗有微詞的。”

裴長意正執著玉竹筆，聽他這般說話，抬頭挑眉了他一眼，“誰要在典獄司裡住下？”

晦氣。

“你方才做得不錯，我沒有怪你。”

裴鈺剛鬆了半口氣，就見裴長意那雙鷹眸微微瞇起，莫名有一寒意在他眼底升騰。

“只是你今日犯下了兩罪。”

“我讓你送翠兒和二姑娘去明月樓，你怎麼能讓們單獨見孫玉城？這是其一。”

“翠兒尋了藉口逃出去，你亦是不知，讓二姑娘和孫玉城孤男寡留在雅間裡。”

“幸好是我去了，不然豈不是壞了二姑娘的名譽？這是其二。”

“兩罪並罰，自己去領板子。”

領板子！？

裴鈺聽得一愣一愣的，在世子爺心裡，典獄司的大人們對他有微詞，還抵不過二姑娘的名譽？

他整個人懵住，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裴長意放下了筆，不知從哪裡拎起了一個食盒，走出了廂房。

書房裡，徐月正專心看字帖，連後的腳步聲都沒有留意。

一個食盒輕輕地放到的桌案上，徐月有些吃驚。

好香啊。

順著那隻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往上看，對上一雙深黯的眸子。

裴長意眸深沉，晦暗不明，讓人讀不懂他的心思。

徐月迷，哪怕是送飯也該是青蕪送來，“世子爺，這是……”

裴長意淡然開口，“明月樓的東西確實不錯，原是買了一份想給母親送去的。”

“剛才一看好像是冷了，若是二姑娘不介意，留下用吧。”

冷了？

可這食盒，分明還冒著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