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暖閣裡，紫玉跪著，渾發抖，沒想到大姑娘竟會突然發難，嚇得不輕。

一直以為自己住在那院子裡作威作福，時不時欺辱一下那母倆，是順了大姑娘的意思。

眼下這景，倒是有些琢磨不清了。

徐瑤夜神態淡然，閉目養神，手中端著一盞白茶，輕輕抿了一口。

慵懶地睜開眼睛，挑眉看了一眼五福嬤嬤，後者立馬上前將自家侄扶了起來，“好了，剛才是大姑娘做戲給那母倆看的。”

“姑娘慈悲，幫你找了戶好人家。但這兩日做出將你趕出侯府的戲碼，便安排你去瞧瞧。”

紫玉心口一鬆，差點喜極而泣，直直地給徐瑤夜跪了下去。

“姑娘，大姑娘，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紫玉這輩子幸虧是伺候的姑娘，真是我最大的福分……”

絮絮叨叨又說了好些好話，徐瑤夜笑起來擺著手，“你呀，就是這張甜。”

輕輕了肚子，今日給紫玉一條好出路，一方面是給五福嬤嬤留了面子，另一方面也是給肚子裡這個孩子積些德了。

等著紫玉千恩萬謝完，五福嬤嬤立馬拎著做出兇狠的樣子，帶出去。

碧玉上前，不輕不重地幫徐瑤夜著，“這幾日姑娘得多喝些牛，不然總筋。”

徐瑤夜點了點頭，“不錯，子越發重了，太累了。”

碧玉見今日徐瑤夜心不錯，試探著問道，“今日姑娘對林翠兒所說的話，可是意有所指？”

徐瑤夜坐直了子，臉上滿滿都是笑意，“連你也聽出來了，偏那個蠢丫頭是半句都聽不明白的。”

“不過無妨，能聽懂我要做什麼，就已經很好了。不出我所料，一定會想盡辦法讓徐月去見那位孫大人。”

“以我對我這位庶妹的瞭解，搞定一個男人不在話下，到時候這位孫大人上門來求娶，我這個長姐自然是同意的。”

徐瑤夜越想越得意，林翠兒這把劍用起來很是順手，指哪打哪，劍鋒利，又沒有長自己的腦子。

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妹妹了。

也多虧了母親提醒，一定要綁住裴長意的心，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越是靜下心來，徐瑤夜就越琢磨出不對勁，裴長意對徐月的態度已然和之前不同了。

祠堂裡，他不惜以自擔保也要保住徐月當真是為了自己嗎？

母親提點，徐瑤夜將信將疑。

自信裴長意是自己的，不過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將徐月嫁出去，嫁得遠遠的，總讓安心些。

書房裡，林翠兒本不知自己做了徐瑤夜的利劍。

正瞪著眼睛，瞧著裴長意很是不解。把徐月帶去見孫大人，他在激什麼？

且不說上說的，只是讓徐月幫自己參謀參謀，這有何胡鬧的？

哪怕就是想促徐月和這位孫大人之間的好事，那也談不上胡鬧啊。

裴長意給自己介紹孫大人，便是其好事。

自己給徐月介紹孫大人，倒了胡鬧。

林翠兒挑眉，眼底滿是不忿，轉頭看向了徐月，“二姑娘，你可願意陪我同去？”

裴長意冷冷抬眸，下顎微微揚起，目冷如冰霜。

屏風後他端起了茶盞，修長的手指因為用力骨節分明，攥著那茶盞，幾乎快要碎。

他看似漫不經心，不不慢地抬眸，眼神卻直勾勾地盯著徐月，只等給出那句答案。

徐月著屏風後刺來的目，心中也覺得奇怪，不過是陪林翠兒去瞧瞧，裴長意為何這麼大的反應？

那位孫大人是他挑細選，想安排給林翠兒的，總不會有什麼問題。

林翠兒一手拉住了徐月，“二姑娘既是點頭了，想來沒什麼問題，明日我們便一同去。”

“我想好了，哥哥就幫我們安排在明月樓。那裡的椒鹽豬手，香最是好吃。”

椒鹽豬手香，徐月眸一亮。

方才想說自己沒有點頭啊，可聽到這菜名，嚥了咽口水，只是參謀參謀，也並非不可。

屏風後的人影一言未發，只聽到細碎的瓷破裂聲，他手中的杯子碎了。

竟答應了。

和一個外男見面用膳，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跟著去湊什麼熱鬧！

裴長意口鬱結，一口氣堵著，上不上下不下。

他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什麼，早晚他也是要為徐月這般安排的，可不是明日，也不是孫大人。

那孫玉城，他如何能配得上徐月！

他……

裴長意看著手心裡的白瓷碎片，心口一震，想到方才林翠兒疑不解的目，自己為何這般生氣？

孫玉城是他挑細選的清貴人家，家世可靠，人品上乘。

他既能選給林翠兒，若是孫玉城當真看上了徐月，他們二人又有何不可……

不可。

裴長意眉頭鎖，幽暗冷沉的眸底，燃燒著炙烈的火焰，口的怒氣無法發揮出來。

看著屏風後約約出現的那張笑容，他眼眸驟然。

明日那場明月樓之宴，對他而言，就像是要將自己惜的珍寶展於人前。

若是有人開口問他要，他卻沒有拒絕的資格。

想到這種，裴長意口充斥著無力，他恨了這種覺。

這一次，氣到拂袖而去的是裴長意。

他從屏風後走出來，路過徐月和林翠兒時，見們兩個有說有笑。

林翠兒的手指在徐月臉頰上索著，似乎是在討論明日要畫什麼樣的妝容。

好，很好。

平日裡徐月見他總清清淡淡，沒有一妝容，明日裡陪著去見旁人的未來夫婿，倒是要畫個緻的妝容了？

為悅己者容，這話裴長意是聽過的。

走出書房時，裴長意的手指攥了拳，臉沉著，周邊的霧氣都不自覺冷凝霜。

見他離去，徐月眸不自覺地飄向屏風，後頭那些卷宗還在，裴長意是空著手離開的。

瞧不清那些卷宗上的字跡，可直覺告訴，書生案的卷宗定然是在那桌案上。

“二姑娘，我瞧著近日汴京城裡最流行的梅花妝最是適合你，你白，很襯紅。”

林翠兒細細打量著徐月，“正好，你這兩日臉頰微微泛紅，更是可人。”

徐月本沒有聽清在說什麼，胡點頭應著，全心都惦記著裴長意桌案上那幾本卷宗。

好不容易裴長意走了，一定要想辦法去瞧上一瞧。

聽人說過，典獄司並非固若金湯。門口的守衛若是得了好，是願意傳些話出來的。

明日去明月樓一趟，要想想法子能不能去趟典獄司。

存了些銀子，也不知夠不夠撬開那些守衛的。

滿腦子想著那人，全然沒意識到林翠兒有些不對勁。

明明是去見孫大人，卻始終不斷想著如何打扮徐月。

林翠兒端著杯茶水，瞧著徐月白皙的臉龐，二姑娘實在是太了。

莫說是男人，連這個人直勾勾地瞧著，心頭都是忍不住一震。

稍稍了子，腰上咯到了一個東西。手一，正是那兩包藥。

臉頰一紅，如果今晚能找到機會給裴長意下了這藥。

那明日，也就不用辛苦二姑娘去一趟了。

林翠兒越小臉頰邊越紅，“二姑娘，我得去趟如廁。”

隨意找了個藉口，跑出書房，在裴長意的院子裡逛了起來。

裴長意的院子清雅卻不失富貴，林翠兒越逛越覺得心澎湃，儼然將自己視作是這院子的主人，越想越得意。

徐月本不在意林翠兒出去做什麼，等一走，立馬闔上了書房的門。

一步一步走向屏風後頭，心跳又快又響。

整個書房裡極其安靜，徐月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桌案上，最上頭便放著那捲書生案，徐月眸一亮，抖著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