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正午，好不容易翻過梅子嶺，方晟已經汗流浹背，象灌了鉛似的快邁不開，妮婭神平靜如昔，只鼻翼有細碎的汗滴。

穿過幽暗的山谷，里面狹窄難行，而且越往深越窄，山谷口還有四五米寬，幾十米后剩下兩米多，再往前跑只能容一個人勉強通過，兩側則是溜溜高可攀的山壁，黑給人沉重的抑。

方晟中途停下來休息了兩次，妮婭也不住給他打氣，一個多小時后終于來到溪坪一塊十多平米的山坳平地，山里人背倚山崖搭了個小木屋，打開門，里面有灶臺、床、小方桌，還有斧頭、弓箭、斗笠等常用品。

方晟站在木屋前四下打量一番，道：“沒有溪水呀。”

妮婭道：“溪坪，意思說溪水就在附近。”

“怎麼沒看到”

“還得再走三個小時。”

方晟聳聳肩坐到石頭上就著純凈水吃了點東西，慨說：“現在我會到你執意飛出大山的原因了。”

妮婭半倚他邊，戲謔地說：“這會兒不想曬日浴了”

“祖祖輩輩困居在相對封閉的環境里，久而久之會變得保守固執，抗拒新生事，主把自己邊緣于主流社會。要解決這個困局，一是走出來，勇敢地融山外生活；二是走進去，修路建橋，讓大山深為城市的一部分。”

“說得輕松，談何容易”妮婭嘆息道，“從我考清華至今，薊枝村沒有一個孩子離開黑潭山，坦率說不是每個人都備我這樣的天賦。城里的孩子四五歲開始練鋼琴、學舞蹈、下圍棋，小學二年級就學奧數、劍橋英語，山里的孩子呢連電腦筆記本都沒見過雙方不在一個起跑線，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那就采取第二種辦法，我覺得每座山都是很好的旅游資源，只要敢于投必定有回報。”方晟說。

“看到西南方向那座高山嗎它仙林山，風景優如畫，特別秋天漫山紅葉，看上去非常壯。榆河正府對是否開發仙林山始終舉棋不定，既想拓展旅游資源，深度發展山區林業、綠食品、山間度假別墅等房地產，又懼于龐大的資金投。有專家做過測算，單修一條打通仙林前后山的棧道就要三個億，還不包括水、電、氣等各項配套工程，這是開發前期費用。后期還有宣傳費用，仙林山是默默無名的小山，需要往電視臺砸廣告，讓文人絞盡腦造名人軼事、神鬼傳說、歷史典故，整個包裝工程又得幾個億。至于能不能功招商，有無游客前來都是未知數。十多億投對縣級市的小縣城來說是不啻于天文數字，一旦搞砸了意味十多萬人口將背上沉重的財政包袱。因此歷任正府在此問題上反反復復，有開拓神、喜歡冒險的縣長會設法拉贊助商進山敲敲打打；謹慎小心、推行保守線路的縣長則一票否決，堅決繞開這個無底。十多年下來只有前山修了七八里石階路，其它則是荊棘布、雜草叢生，沒有一條象樣的路。”妮婭黯然道。

方晟無言。

為縣委書記，曾經的縣長，他掂量得出十多個億對縣財政的力，換作自己，在找不到投資商之前也不敢輕易拍板吧

“走吧，再晚就得走夜路了。”妮婭一躍而起。

漫長而崎嶇的山道好象永遠沒有盡頭，轉了一彎又一彎，不管什麼時候向上看都

是蜿蜒向上盤旋的石階。走了近兩小時，不但方晟累得氣如牛，妮婭也上氣不接下氣，頻頻捂著口息。

“快快到了吧”方晟問。

妮婭道：“我不想騙你不止三個小時”

方晟差點癱在地。

咬牙關苦苦支撐，傍晚六點鐘時終于看到希，狹窄的臺階路逐漸變寬，山腰間看到炊煙。

方晟問：“已經靠近村子了”

妮婭看看天卻出焦急之：“看似靠近，走路的話還得一個多小時，快點，天黑下來就不好辦了山里真有野出沒”

最后一句警告很有效果，方晟不由自主加快了腳步。

拐過一個彎道，前面有位老人慢騰騰驅趕著黃牛，妮婭笑著上前招呼，老人用方言和聊了幾句，并沖方晟友好地笑笑。走到前面后方晟悄聲問也是你們村的妮婭點點頭，突然說：

“對了，你的份是村長。”

方晟愕然：“村長什麼意思”

“山里人心目中最大的干部是村長，所以我告訴父母親你在雙江當地當村長，”妮婭微笑道，“沒辦法，委屈你這位縣委書記了，人家都是吹噓做得大，到這兒只能往小里說。”

“你呢”

“機關干部，僅此而已。”輕描淡寫說。

“我的名字沒改吧，就方晟”

“嗯，我爸四喜，我媽苗翠花，我大哥大柱，二哥二柱不準笑”

妮婭見方晟角綻開，喝道。

被看破，方晟索哈哈大笑：“妮婭這個名字是后來改的吧原來什麼”

“小月”

“也蠻不錯的幾個姐姐什麼”

妮婭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四個姐姐一個妹妹，說了你也記不全，也沒必要記。”

雖然加快腳步，但盤旋的山路似乎永無盡頭，天越來越暗，眼前景漸漸模糊起來。方晟不拉妮婭的手，看出他的擔憂，安道真正兇猛的野都躲在深山老林，不會輕易靠近村莊。

有沒有狼群出沒

有到時我擋在你前面妮婭笑道。

方晟知道自己多慮了，閉不再說話。山里的夜晚說來就來，轉眼間天空仿佛蒙了一層黑布，天地間漆黑一團，沒有月亮，沒有星星，沒有路燈，黑乎乎無邊無際。

方晟準備開啟手機里的電筒功能，妮婭說節省用電，家里可能沒有座。這時前面突然傳來說話聲，接著幾只火把照亮了夜空，一群人大聲著“小月”迎上來。

“我家人”妮婭語氣有些哽咽，“我爸媽，哥，姐都來了”

人群快步涌過來，一下子將兩人圍住，為首皮黝黑相貌憨厚的長者握住方晟的手，道：

“方村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