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個字尤如又炸了一次，屋里所有人都驚訝地直，張而不安地看著費約。

漩渦中心的費約和方晟，一個坐著，一個站著，相互對視，誰也不讓誰，氣氛凝固得象零下十度。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費約終于打破僵局也問了三個字：“為什麼”

“因為這個，”方晟舉起手機，“各位，現在跟五年前、十年前不同的，我們不能用老辦法理新問題，否則要吃大虧的剛才我看到警戒線外有警察不準記者進，不準帶照相機，沒用的一部手機就是一架照相機，還帶錄音功能，現場發生的況早被老百姓記錄下來，就等著看我們正府說不說真話決議說一死四傷，怎麼統計出來的醫院方面敢不敢出示相關證據，如果有記者要求采訪怎麼辦一個謊言要用十個謊言來彌補，謊言越多破綻越多啊，同志們”

費約反駁道：“黨的舌用來干什麼正面的、積極的引導作用，傳遞正能量，穩定和安民心，達到社會團結和諧的效果一死四傷的結論是有點草率，但我們預留了尾，重傷者有可能搶救無效嘛，對不對我們不能因為群眾拿手機拍照、錄音，就不敢在第一時間發出聲音，不管對與錯，統計是否準確，至我們及時響應了，后面還會進一步跟進。如果怕犯錯誤，畏首畏尾，是不是要等到整個江業謠言滿天飛啊”

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乍一聽，方晟的話很對，可再一想，費約也說得不無道理。

到底該聽誰的

以前到縣委書記與縣長對峙的局面，吳鄭榮和耿復總是急先鋒，不過方晟來了之后況發生微妙的變化。一是方晟不僅強而且點子多，每次鋒似乎備有好幾手后著，花招之多令人措手不及；二是有邱秋的前車之鑒，大家都怕方晟冷不防刺一槍，不敢輕易沖鋒在前。

副縣長們更不敢隨意發言。經過數次縣長辦公會，他們都領教到方晟的厲害，而且在經濟發展、城市規劃和建設方面方晟的確有兩下子，不由得不心服，今天副縣長們跑到費約這邊開會卻撇開方晟，雖說迫不得已畢竟心存愧疚，都屏息靜氣坐那兒一不。

縣領導不表態，部門負責人們更如泥塑木雕，大氣都不敢出。

方晟在手機上調出一條新聞亮給眾人看，道：“都看到了吧有人已經在江業市民論壇發帖子了，炸案三死五傷，部分樓有裂還有裂的照片，還有醫護人員往救護車上運尸的視頻，一、二、三，很清楚三尸嘛。”

費約上前瞇著眼看了會兒，冷然道：“立即調查發人份，以散布謠言的罪名予以逮捕”

“好，我”

負責宣傳部門的耿復站起才說了兩個字，方晟打斷道：

“稍等費書記，這只是我隨便打開的一條帖子，類似帖子在各大論壇已有三百多條，你準備抓多人而且現在是抓人的時候嗎難道不應該出現在傷者們的病床邊”

提到“傷者”，一屋子人表有些微妙，方晟知道他們心中有鬼，八是把人藏起來了。

果然費約道：“為了防止傷者家屬無理取鬧，給他們營造最好的醫療環境，目前都安置在相對匿的地方，在搶救和治療沒有確切消息前，暫時不要過去打擾”

“穆局長，目前為止死傷況到底如何有沒有控制相關嫌疑人”方晟把矛頭指向公安部門。

穆局長膽怯地瞟了費約一眼，咽口唾沫，低聲道：“一死四傷是炸發生后的況，后來恐怕有所變化，數字要進一步落實至于嫌疑人，就在傷者中間，我們已采取特殊的保衛措施。”

“落實好宣傳部門才能發通稿”方晟不容置疑地說，“你說一死四傷，人家說三死五傷，相差三個人，誤差也太大了”

費約斟字酌句道：“報告死亡況必須慎重，我認為在醫院出正式報告前先認定一人死亡是穩妥的。”

“死還是活，打個電話問一下就知道了，不算很困難的事吧”方晟道。

“現在要第一時間響應，追求的是速度，左一個核實，右一個調查，怎能讓廣大市民及時知道炸況”費約道。

說來說去，書記和縣長還是不咬弦，表面上爭論什麼時候發布通報，實質在于瞞問題。

就在屋里陷僵局之際，兩人的手機幾乎同時響起。費約的手機上顯示“許市長”，方晟的手機上顯示“吳郁明”。

這是很有趣的事，許玉賢實際上是方晟的支持者，而吳郁明則偏向費約。不過到炸事故，黨務系統歸黨務系統，政務系統歸政務系統，渠道不能。

兩人匆匆對視一眼，均快步到外面接電話。

吳郁明打著腔質問炸原因、為何不立即向市里回報、目前理況，方晟均一一如實回答，但沒有提及死傷數字，只說仍在調查之中。吳郁明頓時將事故責任拔高一個層次，指出炸之所以發生，關鍵是江業縣正府安全防范意識薄弱、長期疏于安全管理。

“鞭炮店開在人口最集的小區店面，不是明擺的重大安全患嗎當初申報手續誰批的，安監、公安、消防等相關部門有沒有到現場檢查店里有沒有采取嚴格的防護措施這些都要追究你要盡快著手善后工作，安好死傷者家屬，過幾天市里會派工作組進駐江業”

說罷吳郁明重重擱掉電話。

另一側費約也被許玉賢罵得滿臉黑線，一是責怪他沒有第一時間向市委報告，等到省委宣傳部打電話到市委辦才聽說；二是替方晟排解責任，說人家畢竟新來的不悉況，你在江業這麼多年還拖拖拉拉干嘛

這會兒陸續地，縣委辦、正府辦、公安等部門都接到來自梧湘的電話，容只有一個：炸事故怎麼回事

收起手機，費約和方晟都同意趕確定通報容，但到底報幾人死亡還是爭執不下，最終孔天亮站出來和稀泥，說通報上就寫“炸中有人員傷亡，況正在急核查之

中”，方晟才同意在決議上簽字。

看到方晟一筆一劃簽下名字，所有人都松了口氣，費約卻臉鐵青。

費約意識到方晟絕對不會認同瞞死亡人數的做法，這正是他開始就擔心的問題。

接下來由費約安排立一系列小組：技鑒定、樓損傷鑒定、小區居民維穩、接待死傷者家屬、保險和賠償，以及在全縣展開安全大檢查，不僅堅決關停居民區鞭炮店，還止夜市大排檔使用煤氣罐等等。

回到正府辦公樓，江璐已等了很久，見到方晟立即輕聲報告道：

“死傷者直接送到中醫院傳染病區，醫院臨時調醫療組封閉進行搶救工作，武警層層把守，別說外人，就算換班護士出都要一把手院長簽字，手機全部沒收，沒有電話。幸好我人有個閨就在里面，隨還有個備用手機，把相關況發了出來”

他調出短信，方晟見了不由臉微變

短信寫道：四死三重傷一輕傷。

說明論壇帖子說得沒錯，傷亡人數確是八個

瞬間他明白了費約的用心。從開始起費約就知道死了四個，這是個很敏的數字，一般來說事故包括通事故死一兩人是正常的，但三個以上就算重大事故了，質不同，而且要層層追究管理責任和領導責任。

按理說這種事故應該由正府承擔責任，縣委畢竟主要工作是黨務，不管安全、經營、監督這些事務。可方晟剛到江業三個月，若要他背這個鍋怎麼也說不過去，因此說來說去費約還得牽連。

這就是費約不顧常理有意撇開方晟，匆忙開會形決議的原因。另一層原因是，鞭炮炸居然四死三重傷，單單小店庫存的鞭炮加起來都達不到這般殺傷力，顯然有人攜帶了烈炸藥

炸事故本不是事故，是一起蓄意為之的惡案件。所以費約故意宣布店主已經死亡，這死無對證，暗示沒法追查真相了。

費約的如意算盤是：先報一人死亡，避過當下風頭和輿論力，害家屬那邊則以拖字訣，反正不會讓家屬進醫院。等風波影響漸漸平息，沒人關注此事時，再一點一點地釋放真相，或者索瞞到底。死者家屬那邊很好辦，這時候費約會很大方，給予足以封口的巨額賠償，讓真相永遠湮沒

方晟坐在沙發里，邊沉思邊有節奏地敲擊椅柄。

江璐湊到旁邊悄聲道：“要不我再請那邊設法弄幾張圖片”

“能有圖當然好，不過要注意安全，這件事他們會防死守，”方晟道，過了會兒又說，“刑警那邊有沒有朋友盡快弄到事故發生前街道附近的監控圖像。”

“方縣長認為不是偶然事故”給領導當書就得反應機敏，該說話的時候大膽發表意見。

方晟點點頭：“我覺得是蓄謀已久的惡案件。”

江璐倒吸一口涼氣：“真要是那樣就復雜了，大案要案省市兩級都得派人督查的。”

“很多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從縣長角度出發，我比任何人都希江業有安定團結的局面，利于我們搞經濟建設、搞城市建設，全面推江業的發展。”

“通過這段時間工作我深切到方縣長的苦心，的確全心全意為江業老百姓謀福利，不單我，其他書也都說自從方縣長來了之后，縣領導們都被調起來了，干勁比以前足，說話做事都帶有方縣長的雷厲風行。”

方晟笑道：“群眾期值越高，我力越大呀中醫院那邊保持聯系，我再考慮別的途徑。”

“好。”江璐應了一聲便離開。

反鎖好門，方晟撥通葉韻的手機，直截了當道：“幫我盯梢幾個人，辦法你看著辦，費用我負責。”

葉韻甜甜笑道：“如果是周小容，我可不敢，弄不好要捅大子的。”

“不是，而是今天炸案的害者家屬。”

“噢”只停頓數秒鐘就反應過來，“你懷疑是蓄意作案，別的領導想以偶然事故蒙混過關”

“你很聰明。”

“印象中方大縣長是頭一回這樣夸我呀，我是不是應該寵若驚”

“我就當你答應了。”

“別呀，我還沒提條件呢。”

方晟最頭疼這個，不過盯梢、刺探報除了白翎恐怕就數葉韻，盡管葉韻始終不承認，但敏捷的反應、準的槍法和矯健的手，無不顯示過極為嚴格的特殊訓練。

“上次不是說好那個晚餐嗎”

葉韻不滿地說：“耍賴皮呀，方大縣長，晚餐是幫你打探周小容的報酬，這回任務更艱巨，小子要使出洪荒之力、冒著生命危險，所以嘛開價要高點啰。”

“唔你說。”

憑心而論，方晟也覺得這個任務有一定危險，更有被反跟蹤、暴份的可能，因此葉韻抬高價碼不算過分。

“方晟，”突然甜膩膩喊出他的名字，“我想你擁抱我，吻我一下”

一驚之下手機差點手

方晟沒料到竟如此直接，呆了半晌道：“葉小姐，我說過多次我是有家室的男人，而你青春貌，未來有無數種選擇無限可能”

“我也說過我這種人注定孤獨到老，”還是靈刁鉆的模樣，“答不答應不答應我就回梧湘，才懶得管什麼炸案。”

“好好好，你先幫我查。”

“不行，必須一手錢一手貨。”

方晟哭笑不得：“什麼貨不貨，說得真難聽。”

認真地說：“這會兒我在高科路盡頭車里，過來吧，給我一個擁抱，給我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