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今天晚上就是最後一夜。

    走到賭坊前，車子停了一下，胭脂不顧一切直接走賭坊中。

    一子酸腐氣中，掩著鼻子用目搜尋著。

    本來吵鬧的賭坊突然靜下來，所有人都盯著胭脂。

    混在其中的曹崢穿著破舊的布走過來，驚訝地問，“你怎麽來了？”

    原來這裏除了賭坊的老板和搖骰子的小夥計，其他人都是曹崢安排的侍衛假扮的。

    胭脂一張便開始幹嘔，本說不話。

    走出門，用袖湧出的淚花，冷靜地說，“明天晚上，我家要辦喪事，我會扶柩回南，曹大人知曉。”

    “明日還有最後一次易，有大人在，易應該不了吧。”

    “何時？”

    “明晚亥末。”

    “冊子何在？”

    “明天在北宅，我當麵告訴你。”

    胭脂說完走向馬車，似殘中，回首最後看向曹崢。

    北風胡拍打著的碎發，掀起的角，沒有整理，悠長而決絕地注視他好一會兒，低頭鑽馬車。

    曹崢之前還有猶豫和掙紮，一時想放了，一時又想要立功。

    此時此刻他被那種不顧一切的姿態所震撼，不由自主想全的深。

    隻那男人日後不要辜負這樣沉重的意。

    ……

    胭脂回家，如往日一樣該做什麽做什麽，這裏不帶走任何東西。

    宅子和店鋪一應文書明天給杏子就好。

    隻帶著錢，扶柩到南方。

    雲之如約把份與路引都送來，到門房便離開，沒同胭脂見麵。

    這也是胭脂同說好了的。

    胭脂怕自己見了雲之會搖決心。

    要走了，方覺得自己那麽熱這裏的一切。

    乃至這裏樹上的一片葉子，地上的一草，阡陌縱橫的街道，宮中住著的人，同一起吃過苦的姐妹，瞧著漸漸長大的孩子們……

    低頭惆悵地著自己的腹部，一想到這裏有一個生命在悄然長大，心中便湧出無限的力量和堅強。

    “希老天給我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低聲說。

    紫桓聽到聲音，閉著眼帶著笑意問，“自己嘟囔什麽呢？坐過來些。”

    胭脂走到他旁，他過手拉著胭脂的手，睜開眼與目纏，“同我在一起你可快活嗎？”

    胭脂反問，“你呢？會不會後悔和我在一起。”

    紫桓凝視著，“我幫你瞞下思岑的死，你便可知你在我心中地位。”

    “胭脂，我從小闖江湖，見過太多人心險惡，並沒有人給過我真心，唯有你。”

    “這一生，我也唯有給過你這僅有的一次義。我陳紫桓經曆過很多人，我發誓一生隻你一個人。”

    “其實，我知道你做了什麽。”他抬起手輕輕的發梢，“你真傻。”

    胭脂心中七上八下，神態也不自然起來。

    “你給我下了迷香嗎？傻姑娘，你的義對我來說就是迷香。”

    胭脂瞠目，這香包是一直戴在他上的，怎麽會沒了效用還被發現了的？

    紫桓看出的疑，“是我的那煙袋，那個香氣與你做的香袋仿佛相衝，吸過後不但神泰然，還把迷香解了，腦袋分外清醒，以我的經驗怎麽會不知你的手腳？”

    “可你為何不點破？”

    他越發抓的手，“你是真心待我，我們都有孩兒了，我不應該待孩子的娘親好嗎？”

    他抓的手說，“辛苦你為我生兒育，對你怎麽好都不為過。”

    “我不會我們的孩兒我曾經過的苦。”

    胭脂俯下，將靠在他膛上，悠悠說道，“你隻需知道，你若沒了，我不獨活。”

    “胡說，我們的好日子在後頭呢。等這陣風波過了，咱們遠走他鄉，好好過日子。”

    胭脂直起來，鄭重地問紫桓，“你肯相信我嗎？你真肯願意和我過居平靜的生活？”

    這個問題在心底很久了，一直沒勇氣問出來。

    憑心而論，一個孤兒，經曆過那麽多坎坷，艱難長大，不論正邪，有了手段和本事，獨自在京城闖出這麽大一片天地，是很不簡單的事。

    你可以說他壞，說他惡，卻不能說他弱窩囊。

    這麽一個男人，他真的願意離開現在的這種生活，過另一種平靜日子嗎？

    從來沒問過。

    一個人是一回事，一旦涉及要犧牲自己的某些東西，很多人會退。

    胭脂想的是把他帶出去，若他還不收手，自己便與他恩斷義絕，害過他，也救他一次，就此扯平了。

    紫桓沒有猶豫，給一個堅定的答案，“我信你，不過，日子怎麽過，是命裏注定，並非人力可以選擇。”

    “能走到今天，不是我陳紫桓多有能力，也是命中注定。”

    他漆黑的瞳仁向遠，無盡的黑夜埋藏著他不堪回首的過往。

    多次轉折、機運，命運的撥弄，讓他走到了現在。

    “天不早了，你快休息吧。我收拾些東西。”胭脂如常為他蓋好被褥。

    第二天一大早，胭脂去了棺材鋪花了幾倍高價，把別人預訂的棺材買下了，又掌櫃按說的改一些。

    回到家，把所有下人集合在一起，隻留一個做飯的大姐，一個憨厚的壯年男家丁，其餘發了三倍月錢一概解散。

    兩人麵麵相覷，不知主母何意。

    胭脂說，“老爺病重，我預備了壽材待會兒送來。他過世後，我要扶柩回南，你二人若願意，以後便是我家長工，月錢我會托人月月給你們。隻需看好房子便可。”

    兩人雖驚訝，但都答應下來。

    這一天過得很快，午休起來，紫桓自己燒了袋煙了兩口。

    胭脂端來一碗藥，“夫君，這是我新開來的藥，能幫你快些恢複，這都躺了將一個月了呢。”

    紫桓不疑有他，端起碗一口氣喝幹。

    “靠著歇會吧。”胭脂為他墊好靠墊，讓他半躺著。

    紫桓隻覺一陣巨大的困意襲來，明明是剛起來啊，怎麽會又睜不開眼睛了。

    他用力睜大眼睛看向胭脂，眼睛裏一片模糊，繼而變了黑暗。

    胭脂看著他緩緩閉上雙眼，氣息也越來越弱，張地握了拳頭。

    又過片刻，他膛沒了起伏，胭脂側耳他前，已全然聽不到心跳。

    一巨大的悲痛和空虛湧上心頭，呆呆坐在床邊的小椅子上，幾乎不能直立。

    那覺，就如紫桓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