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爺爺管堵塞手的訊息，霜序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回沈家吃飯的時候，從付蕓與沈長遠的聊天中才得知這件事。

“你不知道？”付蕓有些驚訝。

霜序反應平淡：“沒人和我說過。”

“崔寧怎麼連這麼大的事都不通知你。”付蕓連忙人去準備營養品，“他還在醫院，你現在馬上過去看看。”

“不想去。”霜序低頭漠不關心地吃魚，“我看了他又不會好起來。”

“那是你親爺爺，他心臟手，你做孫的一眼都不回去看，傳出去要被人著脊樑骨罵不孝的。”付蕓也是為好。

不孝就不孝吧，霜序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你這孩子。”付蕓說，“你想讓人家說，我們把你教壞了啊。”

霜序這才放下筷子，妥協地站起來。

王嫂送出門的時候張兮兮地嘮叨：“待會見了你爺爺，好好表現，甜一點，說點好聽的。”

霜序對此並不抱任何期待：“再甜有什麼用，我就是說得天花墜，他也不會喜歡我的。”

王嫂站在門口目送，看著坐上車，無聲嘆氣：“這麼好的閨，怎麼就不待見呢。”

回國一個多月，霜序還沒見過爺爺。

爺爺從未把當孫看待過，所以不欠什麼，他們祖孫兩個的分，甚至不如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至陌生人不厭惡。

這次來，純粹為了面子上的好看罷了。

醫院一整層都清場了，霜序上去時，正好見宋樂。

宋樂一見就抱起胳膊，盛氣凌人地說：“誰讓你來的？”

霜序懶得理會，越過走向裡面病房。

“上次沈聿把我趕下船，你現在還敢出現在我面前？”宋樂扭頭喊人，“張媽，把趕出去！”

張媽在旁邊猶豫著不敢：“小姐，這不行吧……”

“我說行就行。”宋樂蠻橫道，“你趕不趕？不趕我就把你一起趕出去。”

霜序在宋家的份實在太尷尬，既算不上主人，也不是客人，使得傭人對待的態度都很微妙。

但再怎麼說，張媽也不敢真趕。

左右為難，正在這時，崔寧的聲音響起：“樂，別惹事。”

“我哪惹事了，明明是先欺負我的。”宋樂看到崔寧臉不悅，哼了聲，閉了。

崔寧對霜序的態度依舊不冷不熱：“進去吧。”

霜序拎著營養品進病房，宋爺爺正靠在床頭，護工喂他吃東西。

表現乖順：“爺爺，您好些了嗎？”

“你還知道我是你爺爺。”宋爺爺看的眼神簡直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嚴厲中帶著挑剔，“我住院半個月了，十幾年前的下屬都天天來探，你來看過一次嗎？”

霜序心說，我又不需要求你提拔。

“我不知道這件事。”

幾十年從政生涯，宋爺爺開口便是上位者的迫：“你不知道，不是別人的責任。你回國這麼長時間，連家都沒回過一次。”

那點乖順也不想再裝下去了。

霜序知道自已最好別爭辯，沒意義，但還是爭了：“也不是我的責任。我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宋樂在旁邊火上加油：“爺爺，天天跑去沈家獻殷勤，眼裡哪有我們啊。”

霜序冷冷盯一眼。宋樂覺又想扇自已了。

霜序語氣平靜，頗有指桑罵槐的意思：“你把我養大，我也對你獻殷勤。”

宋爺爺聽出來了，冷哼道：“你倒是學得伶牙俐齒。樂說，你上次打了？”

霜序沒否認：“打了。”

宋爺爺毫無預兆地抬手給了一掌。

護工端著碗嚇得呆住，霜序臉被打得偏過去，瓷白的上迅速就浮起了一片紅。

宋爺爺一輩子居高位，聲音往下一沉，就是凌厲的氣勢：“在公共場合打樂，你打的是誰的臉？自已心不正，生出那麼多是非，你爸把你送出去是讓你反思，讓你學乖，你學了什麼？沈家縱容你，不好好管教你，那是因為你在外面的行為，丟的都是我們宋家的面！”

宋樂在旁邊幸災樂禍：“我說了，這一掌我肯定還給你！”

霜序整個左臉都是火辣的痛，長這麼大，挨的耳，都來自於名義上的親人。

沒哭，甚至連委屈的覺都生不出來，只覺得厭煩。

“讓宋家丟臉的不是我，是宋樂。你這麼在乎宋家的面，把上比較快。”

宋爺爺沉著臉剛要發火，崔寧推開門：“爸，鄭老來看您了。”

宋爺爺的臉馬上切換笑容，跟拄著柺杖走進來的鄭老爺子寒暄起來。

“老鄭，你怎麼來了。”

鄭家老爺子已經八十多歲了，拄著龍頭柺杖，花白的頭髮上戴一頂黑鴨舌帽，神瞿爍，一雙眼明亮如炬。

他雖早已從一線退下來，在政界的影響力卻一直延續至今，誰見了都得尊稱一聲鄭老。

“聽說你心臟了手，我自然得來看看。”

“一個小手而已。”宋爺爺態度和藹，“祖葉也來了。”

鄭祖葉打一進來就盯住了霜序，那眼神像毒蛇一樣，讓霜序覺得不適。

毫無存在地站在一邊，等兩個老人寒暄得差不多，找了個機會趁人不注意開門溜出去。

鄭祖葉從後魂不散地跟上來：“那天晚上你跟嶽子封睡了？”

“果然是你。”

“不是我還能有誰。”鄭祖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對順手牽羊的嶽子封罵了幾句髒話，“我費勁做的局，最後便宜他了。”

嶽子封？

跟他有什麼關係。

不遠就是宋家的傭人，鄭祖葉沒敢手腳，擋住的路，低聲音說：“宋霜序，你跟我面前裝純，要麼給我玩玩兒，要麼我告訴你哥，你跟他好兄弟搞上了。他不是想弄死我嗎，我倒想看看，他會不會先弄死他的好兄弟。”

霜序對他厭惡至極：“你給我下藥的事，你以為我哥會饒了你嗎？”

“你去說啊。”鄭祖葉有恃無恐，湊到耳邊惻惻地說，“我弄你，頂多挨頓揍，這事要是鬧大，你爺爺那種死要面子的人，為了你們宋家的名聲，肯定要讓你嫁給我。”

“我嘛，就是想跟你玩玩，弄到結婚就太麻煩了。”

霜序死死咬著牙。

知道鄭祖葉說的是真的。

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宋家會不惜一切代價，保全他們的名聲。最好的方式就是把這樁醜聞變一樁喜事。

那晚跟嶽子封沒半錢關係，總不能讓嶽子封吃這個啞虧被迫娶。他冤死了。

賀庭洲？別想了。別說他們沒發生關係，就算真做了，賀庭洲也不可能對負責。

事實上那晚什麼都沒發生，所以最後要麼被鄭老輕拿輕放，把事下去；要麼，讓鄭祖葉娶給個代。

對來說就是個死局。

手腕被握住，有人將從鄭祖葉跟前拽到後，抬頭看到沈聿的背影，一如小時候的很多個時刻。

“滾。”沈聿冷冷道，“別我當著你爺爺的面揍你。”

“就說兩句話，瞧把你張的。”鄭祖葉一副混不吝的樣子，走之前，意味深長地看了霜序一眼。

“好好考慮考慮，我等你。”

等鄭祖葉進了病房，沈聿才轉回，問：“他讓你考慮什麼？”

霜序腦子裡混極了，含糊其辭：“就還是那些。”

沈聿眸底閃過鬱之，跟說話的語氣仍然溫和：“別理他。”

霜序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聽見了嗎？”沈聿說。

點點頭：“我知道了。”

沈聿目落在紅腫的左臉，目微凝。

霜序這才想起這一茬，被鄭祖葉煩得，都忘了臉上的痛。

下意識想把臉偏開，沈聿手指扶著下頜，把臉轉回來。

“誰打的？”

本來沒覺得委屈，對上他眼神，霜序反而鼻子一酸。

“我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