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將杜玉章送到臥室,李廣寧還不肯離開。
“你是不是累了?”
杜玉章臉發白,神萎靡,李廣寧心中一疼。他不敢多打擾他,卻不放心就這麼離開。
“你休息的時候,我能不能留在一邊陪著你?”
杜玉章緩緩搖頭。看他的樣子,像是累到了極點。李廣寧心中一哽,終沒有再提別的要求。
“那好,你休息吧。看你的樣子,似乎不太舒服……逸之,若有什麼不妥,隨時人。不論是深夜還是凌晨,我隨隨到。”
李廣寧離開后許久,杜玉章還恍惚著。他仰面躺在榻上,腦中一片茫然。
——方才那算什麼?寧公子這是……對自己有意?
——怎麼可能,他才認識自己幾天?何況自己現在這個樣子……一個病難支的瞎子……
想到這里,杜玉章不覺苦笑幾聲。
若是當年京城里,或許還有這個可能。那時候自己一白,顧盼風華,后慕追逐之人確實絡繹不絕。可現如今,自己不過是殘破之軀,病膏肓。又有誰,會愿意背負這樣一個病歪歪的麻煩……
想到這里,卻仿佛看到一個威嚴沉的影顯現。他心中一驚,隨即苦笑——是啊,那人或許愿意。但他要當真出現,只怕不親手將自己死榻上,是不會罷休的。
方才涔涔的幻覺又回到杜玉章眼前。他呼吸一滯,強回去的腥甜又涌上來,杜玉章這次也抑不住痛苦,哇地一聲,塊混著胃噴了一地。
腔子里刀割一般,他用力按著口,不住息。面上,卻依舊是苦笑——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與他一刀兩斷……為何還是要想起來他?
難道自己到死,也忘不了他了嗎?
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杜玉章低聲息,兩腮通紅如火。他遍陣陣虛汗,竟沉沉發起熱來。可他并沒有人——方才寧公子與李廣寧仿佛合二為一,雖然只是幻覺,依舊讓他心中驚悸。此刻,不愿與他面。
這一夜,杜玉章睡得很不安穩。夢中浮浮沉沉,幾次驚醒,都是一冷汗。到第二日早間醒來,他覺得上發虛,站立地上都有些晃悠。
杜玉章扶著桌子,免得倒。卻不防推桌腳在地上,發出刺耳聲音。
幾乎同時,門外傳來嘶啞的問候,
“逸之,是你起了麼?”
——是寧公子守在門外?現在什麼時候了,已經早上了?
杜玉章卻不知,現在不過是寅時,天邊才有了蒙蒙亮。李廣寧昨夜也未能安眠,一直擔心他子不好,更擔心那邊人的時候,自己沉睡過去,下人不敢貿然醒自己。
所以他在天邊漆黑之時,就忍不住來到了杜玉章門外,等著他起了。
“還沒起來麼?可分明有些靜……怕是我聽錯了?”
沒等到杜玉章的回話,李廣寧自言自語說了一句,又沒有靜了。看樣子,他還要在門外繼續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