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該知道，有些事能說，有些事，卻不容一句妄議！”

“老奴明白！”

“那你還敢口出妄言，胡言語，是活膩了嗎？！”

“陛下，老奴此言有據！韓大人的報就是據！老奴無意發現這紙箋，擅自看了那些信——老奴該死，請陛下降罪！但是杜大人確實未曾背叛陛下，陛下一看便知！”

“你有證據？”

李廣寧話音一滯，兩眼直直看向王禮。隨即，那雙眼的深像是燃起兩團火，亮得駭人！

“你說你有證據——證據在哪里！王禮，拿給朕看——證據在哪里！”

“就是這信，陛下請看……”

王禮才將信箋捧出，就被李廣寧一把攥在手中，抖著展開。李廣寧兩眼睜大，一眨不眨，貪婪地湊在信上，一目十行地讀下去。他的手越抖越厲害，臉上神數變，狂喜和暴怒織在一起，王禮看得心驚跳。

終于將這信箋看完。李廣寧手指抖得厲害，信箋從他指里掉落出去，他也沒有理會。他眉頭跳著，兩腮筋也著，目里依舊那樣亮。

“陛下，您，您沒事吧？”

王禮輕聲問了句。他怕李廣寧激之下暈倒過去。可李廣寧沒有。他只是站在遠，從嗓子里出一沙啞的氣音。

仔細聽來，那似乎是笑……

又似乎在哭。

“陛下？”

“原來他真的沒有……”

李廣寧聲音抖得不樣。

“他真的沒有……都是老七污蔑他。他那時候沒有……背叛朕。”

李廣寧的聲音更加嘶啞了。是心頭火起，更灼壞了他的嗓子。他的發抖，腮邊朗的線條也在抖，

“他們利用他……污蔑他……他是真心來救朕……他沒有想讓朕死啊！”

一聲困般的嘶吼后，房間又回歸死一般地寂靜。王禮震驚地看著大燕的鐵君主佝僂子，抑不住地泣著。李廣寧雙手捂著臉，眼淚從他指里不斷外涌。他一雙肩胛骨高聳，不斷抖。

不過一瞬之間，李廣寧仿佛從里去了魂。他的還在，可他整個人都完全塌了，垮了！

“杜玉章…杜玉章！朕當真以為你從沒有喜歡過朕，一直都是一場騙局！可原來你……你心中竟然早就有了朕……是朕錯了……是朕對不起你……杜玉章……是朕錯了……”

李廣寧聲音嘶啞哽咽，最終本都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他捂著口，那薄薄的紙箋烙在膛前，要在他的心上灼出一個巨大的傷疤。

他心中最大的死結終于解開了，杜玉章沒有欺騙他，沒有背叛他。

——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錯事做下了，那人心死了，過去的一切，再不能重來了！

“陛下，您千萬振作——杜大人就在隔壁，一切都還有挽回機會。”

“挽回？哈……哈哈哈……”

李廣寧兩眼圓瞪，雙目赤紅，

“若你是他，還會給朕這個‘挽回機會’嗎？王禮，朕沒想到，從頭到尾他沒有做錯任何事……錯的人一直是朕！他沒有對不起朕，是朕對不起他……朕還記得初見他，原本桃花樹下風霽月的一個人，原本前途大好良相之才……朕想不通，卿本佳人，奈何做賊？為何要背棄朕，為何要轉投老七懷抱，為何要辜負朕對他的期？可朕沒想到……從頭到尾他不曾背棄！是朕，一切都是朕！全都毀了！朕毀了他，毀了他對朕的心意！”

李廣寧渾抖，雖然雙手用力在臉上，依然能聽到他聲聲不住的泣。

“陛下……”

王禮一抖，眼睛也紅了。

他何曾不記得當年的那個風流倜儻杜玉章？

可如今呢？

——風霽月的良相之才，下場是敗名裂，萬人唾罵！

——而曾經癡癡慕陛下的那份心意，曾經心儀陛下到愿為他赴死，卻被折磨得心如死灰，為了離開陛下而遠走高飛！這一場緣，還來不及開花結果，就已經被狠狠碾碎！

就連杜大人的子，也……

想到這里，王禮突然心念轉。他大聲道，

“陛下，您萬不可太過自責。往事不可追，可今日尤可為！陛下，杜大人現在子虛弱，若陛下沉溺往事不能自拔，誰來照顧他？誰來為他求醫問藥，保他后半生安穩？

李廣寧的臉依舊深埋雙手之中。可他緒似乎凝滯一瞬，王禮知道他聽到了。

“陛下啊！”王禮再接再厲，“若您沉溺往事，追悔不已，自然是人之常。但杜大人子弱這樣，除了大燕皇室，誰能給他找最好的大夫？供給他最好的藥材？誰能像陛下一樣，將他半生照顧無憂？何況，杜大人既然曾對陛下一往深，誰又能說，他不會真正打開心結，愿意再次接納陛下？”

李廣寧的臉從掌心里抬起些，有些遲疑地看向王禮。他腦子似乎鈍了，眼珠許久才轉了轉。

“他有可能……原諒朕麼？”

“事在人為！陛下，誰敢說……”

“不，你別說了！”

王禮還想繼續勸說，卻被李廣寧果斷制止。他心里一急——李廣寧的偏執，他心中有數！若是此刻他陷牛角尖，那真的是麻煩了！

只怕他要怨恨自己到不眠不休，乃至自殘，危機生命的地步！

卻沒想到，李廣寧掌心用力了臉龐，再看向他時，眼神居然清明了。

“他會不會原諒朕……這個朕現在不能想……也不可以想。若是想了，只怕朕就再也走不出來，陷泥潭不能自拔！”

他站直，膛劇烈起伏，像是強行按捺自己的焦慮。

“你說的對，現在最重要的是他——朕要照顧好他，替他治好病，將他子養好，他食無憂！朕還要把二次和談準備齊全，讓他心愿達！那之后，再去想他愿不愿原諒朕……說不定他真的愿意，再給朕一個機會呢？”

原本昂揚語氣，到了結尾，終究落了下來。李廣寧依舊努力出笑容，角曲線卻無論如何不肯揚起，最后了個扭曲的怪態。

“你說是不是？王禮，你說是不是？最后，他高興了，或許就不與朕計較了……”

向地下跪著的老奴的眼神，竟然約有著哀求神。王禮心中一酸，忍著哽咽，輕聲道，

“陛下說得是。陛下天子之，上蒼護佑，必定能夠——心想事。”

……

兩個時辰后。

王禮終究是放心不下，回到房間外張——方才李廣寧只說自己想要靜靜呆著，將他趕了出去。

房間空無一人。王禮先是一驚，之后卻反應過來，躡手躡腳來到杜玉章所住的那個小院落外。

果然，那院子里佇立著一個落寞的影。當今圣上形高大，卻一不。如雕塑般，癡癡著閉的房門。

“陛……”

王禮張了張，最終一聲長嘆。他知道自己什麼也做不了。他只能默默地退了回去。

“王總管，方才陛下去了那邊院子，許久不曾回來。”

不遠，崗哨秦凌遠遠問道，

“陛下什麼事？用我們跟著聽命嗎？”

“沒事。你不必管。”

王禮又嘆了口氣，

“你好好站崗，這幾日上點心，尤其要注意杜公子的靜。只要那邊沒事，這邊就沒事。”

“那個杜公子……”

秦凌似乎有些疑，俊俏的劍眉蹙起，

“不過萍水相逢，陛下為何如此在意他？”

“你不必問原因。該知道的時候，自然就會知道。只要記得，一定要看護好他就是了。”

——萍水相逢？

王禮苦笑著。

——哪來的萍水相逢？早就是孽緣天定。那兩個人的糾葛早就刻彼此的骨，本牽扯不清的。秦凌哪知道，這位“杜公子”，那是咱們這位九五之尊的心尖子，眼珠子，是他牽腸掛肚的命子！

——陛下自己要是出點事，不一定會要他的命。可這個當口，要是杜玉章出了事……只怕真的會要了陛下的命！

……

晨熹微，杜玉章緩緩睜開雙眼。他心中空空茫茫，一萬個不對勁。

他也說不好怎麼了。明明一切如常——昨夜他早早就睡了，晚間除了幾次咳嗽醒來，其他時候都還好。甚至那咳嗽也只是難一會兒，腔里沒有疼得太久。

可為什麼，他這樣心神不寧？

為什麼，每次睜開眼睛，心中都是一個恍惚——好像有人正在盯著他看。那人的目晦地籠罩在他上，他的心都要碎了。

“難道是做夢？”

杜玉章自言自語，坐起來。卻不想，兩行的從腮邊落。

昨夜自己……哭了麼？

杜玉章不敢置信地著自己的臉。突然，他像是心有所，扭頭向著窗外的方向。他努力睜大雙眼，但眼前的黑暗一如以往，漆黑濃重，掩蓋了所有真相。

雖然不知為何心生，杜玉章卻是睡不下去了。他悄悄起，扶著桌椅一路到了門邊——失明數日，他已經有些習慣這種步步小心的生活。

他作很輕，是因為外面寂靜無聲，他心知天還早，不想驚醒別人。卻不料，才推開房門，仰面迎向外面微涼的空氣，邁出了一步，就一頭撞進了一個強壯的懷抱。

“……”

杜玉章心中一驚。還未待開口，就已經被人摟在懷中，本呼吸不得！

“唔……”

杜玉章猛地掙扎，竟彈不得。他慌了，剛想呼救，卻聽到一聲哽咽——雖然含含糊糊，可這幾日朝夕相，他已經聽慣了這嘶啞的聲音！

——寧公子？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