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陛下心中,究竟是想要杜大人死還是活?”
“我自然是要他活下去……可我……我不能再讓他這樣漂泊在外面了……”
“若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呢?老奴也知道陛下這些時日是多麼煎熬。老奴更知道,陛下心里,現如今再沒什麼比杜大人更重要。但陛下,您心中,到底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杜大人留在邊,還是希他保有有用之軀,愿他遠走天涯?”
李廣寧后退了一步。這太殘忍了。他發抖,用力搖了搖頭。他明白王禮的意思,可他不想去面對!
——你要他死,還是他活?他的命與他的陪伴,你選哪一個?
這一句話,已經徹底捅開了李廣寧自欺欺人的窗戶紙,將他心底真正的恐懼大白天下了!
李廣寧臉慘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陛下……杜大人最多再睡上幾個時辰,就會醒過來了。”
“……”
“這個決斷,您早晚要下的。”
李廣寧依舊搖著頭。他抖著聲音,
“難道,他留在我邊,就一定活不下去嗎?”
“若是杜公子肯自愿留下,自然是活得下去的。”
——若他“自愿”……
可他有可能自愿留下嗎?
李廣寧永遠忘不了那一夜平定了七皇子叛,杜玉章在獵獵狂風中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帶著冷冷的恨意,自己親手殺了他!一次不,便投湖自盡,再不,甚至甘愿下了大獄!一而再,再而三,這要多大的恨意與狠心?
現如今,他會對自己稍微心嗎?還是說,會像以前一樣,甚至更加決絕?
李廣寧本不敢去想。他盼著杜玉章醒來,又怕杜玉章醒來——這是一場一定要到來的審判,他明知可能萬劫不復,卻毫無辦法……
李廣寧沉默了。他仿佛一座雕像,低垂著頭,一也不。
一片沉默中,從草原上吹來的風呼嘯而過,卷起片片落葉,帶來幾聲雁鳴。
“……現在最重要的,是他的病。等他醒來,讓他養好子……”
最終,李廣寧卻只說了這樣一句話,
“別的,都等他病好了再說吧。”
……
“陛下,有報來!”
“是白皎然的報麼?”
李廣寧已經在杜玉章榻前守了一整夜。中間幾次王禮來催他休息,他都不肯離開半步。
已經三年未曾見過杜玉章了。他眼睛片刻也離不開那個人,像是要將這三年來,風霜在杜玉章臉上刻下的每一道痕跡都牢牢記在心里。
“陛下,不是白大人的。是‘那條線’上的。一定要陛下親啟。”
李廣寧蹙起眉頭。
若是白皎然的信使,其實可以不理會。那不過是他微服私訪時候的例行公事——為了保證政令暢通,宰相府邸每一兩日就會將重要政務寫報,千里傳送給李廣寧。不過是保證皇帝的知權,但白皎然做事有分寸,不會太出格。
而“那條線”才是真正的諜事臺報。能用“眼睛”的報網,不能輕忽。
“好,帶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