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了駕車輦上。車簾放下,外面震耳聾的歡呼聲被隔絕在外。韓淵心中微微有些驚訝——陛下親眼看到這一場斬首,居然能夠這樣平靜?
他本以為自己當場就要給杜玉章陪葬的。要不然,他也不會說出那麼多意有所指的話——畢竟伴君如伴虎,隨意揣測圣意,本來就是場大忌!
可陛下不但沒當場崩潰遷怒,竟然還原諒了他的出言不遜?
不過韓淵心知肚明,就算暫時逃過一劫,最后他也是難逃一死。
這次他可是犯了欺君大罪——并非是指方才提早那麼片刻功夫行刑的事。雖然他原本猜想,就這片刻功夫,也足以讓他濺當場。
而是指……
“韓淵。”
李廣寧突然開口,打斷了韓淵的思索。
“陛下有何吩咐?”
“……方才那人,并不是杜玉章吧?”
韓淵瞳孔一。
“陛下何出此言?”
“杜玉章不會這樣死的。”
李廣寧兩眼無神,喃喃自語著,
“……他不過是與朕賭氣啊。賭氣而已,怎麼會真的死呢?朕……朕都給他送了赦罪書了,他只要拿給獄卒看,他就不用死的……他……為什麼不拿出來?”
“陛下?”
“你們是不是串通好了?他就是想讓朕求他,想讓朕面掃地?哈哈……哈哈哈……”李廣寧聲音嘶啞,突然抬起頭來,
“真是膽大包天!可朕不怪罪你們……韓淵,你來告訴朕實!朕最信任你的,你來說!這種把戲……怎麼能瞞得過朕!杜玉章現在還在天牢是不是?你去將他帶來,就說朕識破他的把戲了!朕不怪他!別再躲著了……朕早就赦免他了……”
韓淵愣了片刻,眼神閃爍起來。
他還在驚訝,杜玉章死了,陛下居然沒有失態。可現在看來,這可比失態要嚴重多了!
陛下這是……瘋了?
不,不像。韓淵迅速否定了自己的判斷。現在的李廣寧邏輯儼然,不是瘋狂,而是……自我蒙蔽!他不愿意承認杜玉章已經死了,就像他之前那樣久,都不愿意承認自己對杜玉章有深深的愫!
堂堂帝王,縱橫捭闔,能夠平定四方叛!可面對,卻幾次三番逃避現實,何其可笑又可悲!
三年前有個杜玉章任他予取予求,才被他逃避了三年。可現在他面對的是韓淵——韓淵早就為杜玉章抱不平,沒這個功夫慣他病。聽了這話,弄懂了李廣寧是個什麼況,韓淵心中冷笑一聲,臉上恭敬地說道,
“陛下說得不錯,杜玉章確實不是死在那行刑臺上鍘刀之下。那是另外一名死囚——臣有罪!臣欺君了!臣用那死囚犯,頂替了杜玉章的斬刑!”
李廣寧一下子抬起頭,眼睛亮得駭人。他突然開始發抖,肩膀也開始抖。
“朕知道……朕就知道!果然是他在搗鬼!這個妖孽……他怎麼可能死!”
李廣寧緒一下子失控了。方才自欺欺人的殼子被打破,出他蒼白的肋來——他眼睛紅了,呼吸急促,結上下滾著。他閉上眼睛,用盡全力才能不落下淚來。
“朕不怪他……朕都赦免他……他……他現在在哪里?”
李廣寧突然睜眼,
“朕要看到他!朕有話對他說!”
“這個……”
韓淵語氣依舊恭敬,
“稟陛下,杜玉章無法面圣了。”
“胡說八道!”
李廣寧有些急了,
“是不是他不肯見朕?朕說了放他走,朕難道還會食言?可有些話,朕必須對他說清楚!”
“陛下,杜玉章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
李廣寧突然靜了一瞬。可他馬上出一個扭曲的笑,
“韓淵,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與朕開玩笑了?你分明說過,行刑臺上的不是他……”
“行刑臺上的,確實不是他。那不過是個替。是為了應付今日的斬刑,才從天牢里調出來的十惡不赦的死囚。”
韓淵一句一頓,
“而之所以需要替,是因為真正的杜玉章,早就死在了天牢了!”
李廣寧子一震,眼睛驟然睜大。
“胡說……”
“臣沒有胡說!杜玉章自尋短見,喝了鴆酒,死在了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