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卻覺得平靜,非常的平靜.
自己這半生,三十幾年的歲月,從這裡開始,又回到這裡.現在,還能躺在丈夫的墳塋前,永遠陪伴著他,青山綠水,鳥語花香,誰說這又會是什麼痛苦呢?
沒有任何痛苦.
“媽媽,我們回去,回去吧……”
“好的,我們回去……”
在回答,頭卻是無力的,手也是無力的.彷彿無論什麼都不足以支撐了,彷彿一口氣馬上就要散了.
“媽媽……我要去找阿爹……”
“對,快去找阿爹……”
小虎頭爬起來,卻拉著他的手,低聲說:“兒子,別走……你們都別走,陪著媽媽……”
兄弟二人再也不敢走,又不知該怎麼辦.
緩緩地坐起來,看一眼這片茫茫的綠地,外麵就是奔騰的大海出海口.當年,自己就是在這裡找到逃生的奇跡.可是,現在呢,這奇跡還會不會出現?
一些彩斑斕的錦在遠走來走去.它們的羽那麼鮮亮,那麼翠綠,長長的,形如高傲的孔雀.錦的眼睛那麼大,呈現紅的芒,非常迷人.可是,它們一旦瞪起來時,卻顯得非常兇惡.
錦慢慢地走近,毫也不畏懼生人,忽然發出聲音,咯咯的,跟一般的不同,非常悅耳,又顯得有些沉厚.
母子三人同時看著這群麗的東西,小虎頭又哭又笑:“媽媽,我給你抓錦,它的好漂亮……”
花溶微笑著點點頭,聲說:“去吧,小虎頭,你去吧.”
小虎頭爬起來就向錦追去.唯有陸文龍依舊攙扶著,一也不.
“文龍,你也去吧.”
他固執地搖搖頭.
“媽媽沒事,隻是一時氣攻心而已,沒事……你不要擔心……”
陸文龍忽然說:“媽媽,你為什麼不讓大壞蛋知道?”
一怔,沒有開口.
那是另一種的心碎,跟生離死別完全不一樣的悲哀.活著,誰不想活著啊!秦大王每天興致地準備婚禮,準備一切,他善待兒子,善待自己,做到了一個男人應該有的極致……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做到他那個地步了!
可是,自己能帶給他什麼呢?什麼都做不了.
微笑著低了聲音:“你也不要告訴阿爹.我沒事,我會好好醫治自己.”
“媽媽……你不要騙我了,你本就沒有辦法了……”
緩緩地,從懷裡出一把藥,琳瑯滿目,什麼都有.
“兒子,你看,我一直有在服藥.”
陸文龍別過頭去,不忍再和目相對.
坐在草地上,拿了兩顆放進裡,慢慢地收起其餘的藥,想,自己的最後時,一定要爭取讓它盡量地延長,延長到長生不死.
既然見不到已經死去的人了,就要盡量多陪伴活著的人.讓活著的人開心.
在努力,一直都在努力,盡力讓自己吃喝,盡力服用最可能多的藥,什麼都在嘗試.從大蛇部落開始,就知道是這樣了,在種家莊的日子,甚至在返回的路上,都在努力,甚至不騎馬,不箭,早睡早起,什麼都不去想,不去心……生活那麼平靜,日子那麼滿,一度,都誤以為自己就要好了,好好的在這落霞島上生活一輩子了!
可是,難道還是不能麼?
努力了那麼久,這一口一直提著的氣,忽然就在鵬舉麵前鬆懈了.
微微失神,想起那張滄桑而狂的臉.
秦大王現在是何等的喜悅,何等的期待,自己,怎忍心再潑他一次冷水,讓他再次絕?不行,絕對不行!就算是為了他,自己也要掙紮一番,好好地活著.
生活,其實還有許多好的時候,在他邊,也還有很多幸福的時候.那麼不甘心,隻能詛咒命運的強大.
可是,子那麼沉重,緩緩地,再次躺在草地上,閉著眼睛,像在對兒子說,也是對自己說:“文龍,我們再歇歇,歇一會兒,就回去……阿爹還等著我們呢……你放心,我沒事,我每天都在服藥,我一定會活下去……”
四周那麼安靜,想,文龍和小虎頭,都捉錦去了.
一雙手出,輕輕將抱起來.還在迷糊裡,低低喊:“文龍,小虎頭呢?”
“那兩個小兔崽子,都在玩兒……丫頭……唉,丫頭……”
他說不下去,眼淚滴在的臉上,那麼灼熱.
……………………
驀然睜開眼睛,無比驚惶.
是他,怎麼會是他!不想他來,自己現在本不想見到他,希避開他.最好的,莫過於帶著孩子整整齊齊地回去,在長林島上,和他一起迎接親的喜悅,會被被照顧被恤的幸福.
可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眼裡的驚慌更是刺激了他,他豈不知道這一番良苦用心?他聲音哽咽:“傻丫頭……你真是個傻丫頭……”
徹頭徹尾的傻丫頭!以為自己就不知道麼?自己就毫也不察覺麼?到此時了,還有什麼能夠瞞自己的?這次們母子一出門,堅決不要自己同行,他就更加明白了.
囁嚅著:“秦尚城,我沒什麼……真的沒什麼……”
他卻盯著麵前的那塊墓碑,孤寂的冠塚.
心裡不是不悲痛的,卻不能表現出來再加重的絕.他對著墓碑鞠躬三下才說:“嶽鵬舉,你小子就瞑目吧,我會照顧丫頭和小虎頭,也會盡力替你乾掉趙德基.”
趙德基,纔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花溶此時心裡反倒淡化了報仇雪恨的念頭,平靜地看著那塊墓碑.如果還要付出更加慘重的代價,那就無法了.死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就得讓他們更好地活著.
尤其是小虎頭,尤其是陸文龍,從不希兩個孩子以涉險.
秦大王長嘆一聲,轉頭看著那兩個孩子.兩個驚惶的孩子見到了阿爹,就如有了主心骨,尤其是小虎頭,但覺阿爹來了,天大的事都不存在了,隻顧著興高采烈地追逐野.
小虎頭提著一隻錦咯咯地笑,但陸文龍卻心事重重,擔憂地看著媽媽,完全笑不起來.他也知道,如果媽媽真的病重,就算阿爹來了,也是沒法的.何況,他親眼看到媽媽吐.他從金國來到長林島,完全是因為有媽媽,有最親近的人支撐,真不敢想象,如果媽媽不在了,自己還能依靠誰?
花溶這時也發現了他的異常,知道這孩子十分懂事了,自己先前是嚇著他了,急忙說:“文龍,沒事,媽媽沒事……”
秦大王大聲道:“走吧,我們先回去.”
小虎頭咯咯笑著跑過來.“媽媽,你看這錦的羽多麼好看呀,你要不要?”
“要.小子,把羽帶回去,我們給媽媽做一頂很漂亮的帽子.”
“好咧,回家咯.”
小虎頭一馬當先走在前麵,陸文龍看一眼阿爹鎮定自若的眼神,便也跟了上去,心裡微微的放鬆,彷彿阿爹出現,就萬事搞定了.
走出這片麗的天地,外麵的海島上吹來清新的風,排的海鳥,雙腳踏在的白沙上,秦大王才大大地呼吸了一口氣.
“傻丫頭,你別怕.早年的那些傷是很嚴重,可是,你忘了?島上有很多郎中,也有許多靈藥,慢慢休養,總會好起來的……我們把一切都放一放,等你好起來再說……”
急忙搖頭:“你,莫非你不想跟我親了?”
他抱著停下腳步,嗬嗬直笑:“我怎會不想親了?三叔已經算好了良辰吉日,我們的婚事就要近了.現在島上人手齊全,都是他們在忙著佈置和準備,哈哈,我們可以懶一下,什麼都不用管,隻等著拜堂就是了.丫頭……”他的聲音低下去,沙嘎嘎的,“我悄悄問過郎中,他們說,子有些弱的,邪氣侵,還真要親才能好起來……有個郎中告訴我,說有種什麼‘藥渣’的東西,說得不清不楚的……”
紅了臉,啐他一口.當然是知道的,話說皇武則天見宮裡的一些子思昏昏,被病毒所浸,就派人尋找良醫.良醫開出的藥方是尋來一批壯的強漢.這批壯漢進皇宮三天,果然一番診治下來,到第四日,宮門一開.隻見那些子一個個恢復了容,水靈生,神清氣爽,但那群男子,卻一個個臉青麵黑,萎靡不振.醫謂之曰“藥渣”.而武則天本人,當然更是蓄養麵首,了不知多的“藥渣”.
歷史上唯一一個皇帝,後代的史自然會想盡辦法醜化,將麵首的事無限度誇大,生生變了一個魔.
花溶向來對“藥渣”這一典故不以為然;可是,此番由秦大王說出來,簡直……完全一頭黑線,就連剛剛的悲傷也完全被趕得無影無蹤了.
藥渣,秦大王,他這是要做藥渣?他這樣的人,能變藥渣嘛?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覺,秦大王,他就有這個本事,無論什麼悲傷的場景,他都能將之變得十分可惜.
花溶深知,自己此時真的絕不需要任何的悲傷,得快樂便且快樂.隻是自己無法排遣,不料秦大王隻一句話,再也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
他的聲音更是低沉:“丫頭,我給你做藥渣好不好?”
滿臉通紅,牢牢抱著他的脖子,嗔道:“看你說的什麼廢話,小心孩子們聽到……”
秦大王一看,那兩個小子早已奔到沙灘旁,好奇地看著一些海.那是一隻巨大的海,不知是怎麼跑上來的.小虎頭丟了錦,急忙沖上去,用了兩隻胖乎乎的胳膊就去扭.
“哥哥,快來幫忙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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