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秋亦濃追了一路,許是第一次意識到命運無法反抗。在月下,幾乎了個淚人。
“別吃,你吃了它們,就再回不去了。我給你養劍,我幫你強大!”
“你總能回去的,你以前不是最喜歡秋靜姝嗎,秋靜姝一定不喜歡邪祟!”
“文循。”最后崩潰大哭,“我沒力氣了,追不上你,救不了你,我……嗚嗚……”
文循回頭,看見滿臉的淚,哭得肝腸寸斷。
他沉默良久,記憶中第二次這樣哭,第一次是他死的那天。
他面無表吐出口中邪祟,變回自己的模樣。
真是煩,今日不吃。
可是溫養一個邪祟,令他保持心智,到底是多麼難的一件事?
無數次,秋亦濃為了養他的命劍而空靈力,丹田發痛。
每當文循登上見歡樓,著他屬于他生前的執念之地,總是不厭其煩地來帶他回家。
“邪祟又不好吃,家里燉了蓀靈湯,你不妨嘗一嘗,我燉了許久呢。”
他冷冰冰地看著,世上沒有邪祟喝蓀靈湯,那是扼制邪氣的東西。
他每每不耐聽的話,忍不住心中惡念的時候,總會搬出“秋靜姝”。
那畢竟是文循做人時,唯一的憾事,最后的執念。
而當他平靜下來,秋亦濃總是撇撇。
有時候……在他沒有看見的地方,卻也忍不住發怔,眼睛酸酸的。
日子一天天過下去,文循不是渡厄城最厲害的邪祟,卻勉力能在此生活。
漸漸的,他搶來的院子多了許多東西,就像靈域那樣布置。
他也總有傷的時候,幾乎被其他邪祟撕碎。
秋亦濃的淚多了起來。
“你若還能變回靈修,你想做什麼都好。”他被吞吃一半的臉,“喜歡也沒關系,只要你好好活著。”
一個好人,一個保護百姓而死的劍修,至一生不該活得這樣辛苦啊。
邪祟心中的惡意與恨意只要淺淡,就能維持本心。
直到那個春天,文大人給大皇子妃遞了一封信:他還沒死,了邪祟,眼看你要為王后,你也不想他活著出來找你。
隨信的還有邪祟的。
“讓他吃下去,哪怕只一點,我知道你有辦法。他母親被邪祟殺死后,是你路過為斂尸,這麼多年,文循才對你如此好。的,你還藏了些什麼吧?”
邪祟好掠奪,好殺伐,往往會忘記生前的記憶,那便不再有仇恨,文循就永遠也不會再找他們。
秋靜姝蒼白著臉,慢慢拿起那被封印的。
于是那個春日,文循收到了一封來信。
還有一枚記憶里小小的糕餅,來自死去的母親。
人這一生,有許多不愿回想的事。
文循最后一次登上見歡樓時,腦海里什麼都沒想。為魑王的那一日,他徹底沒了神智,忘記了那個小小的宅子,忘記了秋亦濃。
他殺了許多人,在外游到風云變,卻沒有一次,想過要回去。
正如這麼多年,他沒有一次喝過秋亦濃的蓀靈湯。
他忘記自己也曾用生命護過那個姑娘和的家人。
呼風喚雨的力量掌控了他,他不再記得回家的路,他忘了……對于一個靈師來說,渡厄城是怎樣的地方。
待他自以為是要闖出去的時候,上的玉卻掉在地上,碎一片片。
那是秋亦濃的命玉。
兩之盟,永世之好。
為何一塊玉,他放在上這麼多年,從生到死?
那一日,文循后跟了許多門徒,他第一次回頭。
那條回去的路好長,長到他終于回去,再不見的影。
院子里還有剛剛洗好的服,蓀靈湯本就是祛除邪氣的東西,味道已經發臭,沒有一個邪祟愿意進宅子。
漫天邪氣里,他瘋了般尋找,最后在一個角落,找到了干涸的、屬于靈師的紅跡。
那是來找他回家的路。
文循在原地站了許久,可是邪祟本就不知道難過為何。
此后大夢十年,文循吃的邪祟越來越多,再不愿想起。
他以為已經忘了,連自己都騙了過去。
卻又在每一次殺人,滿城吞吃邪祟之際,遠遠避開那個宅子。
第十年,他得到百殺菉,散了一半修為,在上面寫下父親、弟弟和秋靜姝的名字。
來年這些人都會死去。
來此的靈修要殺他,他卻仍然盤踞在見歡樓。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但他知道,他永遠出不去渡厄城了,這里有他最珍貴的一切。
終于,那晚月升起,有人拎著他的命劍,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
頂著一張陌生的臉,文循卻第一眼就認出了。
他吃力地變回當年的模樣。
魑王知道是來殺他的,他也知道,他早已控制不住殺戮之心,再不是當年的文循。
可是他仍是迎著的劍,一步步走向。
他眼里涌出淚,心卻盈滿高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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