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素月到跟前了，明玉閃出現，“素月姑娘，我剛才跌了一跤，所以了兩聲。”

    “哼。”素月一把拉開明玉，轉過彎去，小樹林中空無一人。

    當下瞟明玉一眼道，“怎麽也是大宮，多注意自己儀態，別小宮跟著學壞了。”

    “你雖不在皇上眼前，可仍在含元殿，差事還是第一要的差事。”

    “比這兒不如的地方多得是呢。”兩句，不再理明玉。

    如意跟著也過來，勸素月，“姑姑何苦呢，也是當過侍書的人，心裏肯定不得勁。”

    “落凰不如，我看是飛不起來嘍。”素月諷刺。

    明玉被素月刺激後，心更加低落，鬱鬱寡歡回了配房聽招呼。

    此時尚在當值，不敢擅離，也無法跟著曹崢盯住他。

    曹崢自然不會聽從明玉勸說，但也不敢不把這消息當回事。

    他趕到藥暖閣，隔窗將這段日子的事一一告訴藥。

    並誇獎李仁，“那孩子機靈變通，顧大局，講義氣，是諸皇子中最肯親近百姓的好苗子。”

    “此話不可說。”藥低聲警告曹崢，“太敏。”

    “是。冊子他已到手，我看胭脂那邊也在想辦法拿那本至關重要的賬簿。”

    “兩邊東西要是都到手，下一步還需曹崢做什麽，請姑姑示下。”

    “暫時沒有，這次著實對不住你了老曹。”

    曹崢一愣，藥笑笑，“為著我，沒和明玉吵架吧。”

    他趕又把明玉方才說的話告訴藥，隻是去了他遠著藥的說辭。

    藥用心回憶，並沒有什麽跡象說明皇上對失了信任。

    能把進出宮的腰牌給自己，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無礙。”藥很確定地告訴曹崢，“倒是明玉得來的消息，若是有人傳話，還是小心，別誤聽誤信。”

    兩人正說話，杏子向著這邊低頭走道，走得很快。

    快到跟前，才看到曹崢也在，說是來傳胭脂的消息。

    杏子左右看了看，麵凝重，這次連藥也嚴肅起來。

    能讓看熱鬧的杏子這麽在意的事，不是可以躲在一邊隻看熱鬧的小子。

    “胭脂冒險替陳紫桓接待了一位貴客，這位貴客可不簡單。曹大人很悉，姑姑也常拜讀他的奏章，哼，寫得一手錦繡文章。”

    “你們猜不到吧，我們的正人君子，史錢大人，會有這麽一麵。”

    杏子把胭脂看到的講了一遍，“這位大人是陳紫桓的老顧客了。”

    大家心中都很沉重，這就說明錢大人上背了人命。

    現在隻差那個賬本了，賬本上的人，人人背著命。

    藥知道這件事不簡單，但也沒想到隻牽出一點線頭，就是衝擊力如此之大的一個人。

    錢大人在朝堂上雖不算是高品階大員，可他影響力不小，又一向以清正而聞名，連皇上也不會怪罪他折子太直白說話太衝。

    這樣一個“君子”裏頭黑這樣，不知翻開賬冊會是什麽景？

    這件事這些人，已經不是切掉那麽簡單的，若是牽扯人數太多，說不定能為連皇上都得遮擋些許的醜聞。

    當政期間鬧出載史書的醜聞，對皇上來說可謂麵盡失。

    等扯下這塊遮布，他能坦然麵對嗎？

    李瑕是個極重麵的人，這件事他上愧對列祖列宗，下愧對黎民百姓。

    “唉——”藥長長歎口氣，“走一步看一步吧。”

    “胭脂既然已經代陳某接待錢大人這樣的人，想來已得了他的信任，也可以快點拿到重要證據，收手回來了。”

    “曹崢你要時刻準備拿人，一個不準掉。”

    “杏子，有消息及時傳宮來。”

    “李仁把我的腰牌先還回來。”

    三人簡單說了幾句，各回各崗。

    ……

    宮裏不太平，一個簡單刺激人口的政策推起來竟然並不順暢。

    而為增加國庫而加重鹽稅的舉措，更是讓大鹽商苦連天。

    李瑕很清楚這些大鹽商多有錢，他若是強盜，組個寵大的隊伍，先搶鹽商。

    這些人不說富可敵國，也是富甲一方。

    現在隻是讓他們賺點，便生出許多言詞，街上甚至流傳著歌頌先皇的歌謠。

    這麽晦的暗諷，以為他這個皇上聽不懂？

    先皇好，追憶先皇的仁德不就是罵他這個現任皇上不夠好嗎。

    錢大人上書，說課稅需要緩一緩，下頭說法太多，不利於皇上行仁德之政的初衷。

    “放屁，朕的仁德之政，是對百姓的仁德，不是對他們這些大土豪的仁政。為國家出點錢怎麽了？大周亡國，他們個人還有利益存在？”

    “戶部給朕抓，各地方鹽政要是做不，就滾蛋，朕有的是候補員，還有，朕可是軍權在握的皇帝！”皇上坐在龍椅上冷笑連連。

    錢大人被皇上說得啞口無言。

    “朕的封彊大吏，各總督、巡，給朕注意了，稅收收不上來，等著掉腦袋。朕要一省一省查，既要繳稅，又不得隨意把重稅扣到百姓頭上！各省生育數量上不來，就摘帽子，什麽都做不好，回家種地吧。”

    他的聲音高洪亮，在含元殿回。

    他之所以發這麽大的火，是看了戶部上報的新人口政策奏章。

    在下頭各縣各村裏，這條政策和沒有差不多。

    大家依舊遵循著老規矩，不過是早一年親，晚一年親的事，生姓自然越早越好，能生就多生幾年，朝廷的手到百姓床頭上，管得太寬了。

    故而孕產婦及嬰兒死亡率居高不下。

    戶部員吞吞吐吐，暗示說這個死亡率還隻是男嬰的，嬰算不得人數。

    李瑕從憤怒到無奈，對世俗無奈，對大臣無能不出力的無奈，對人的無奈。

    “真真可笑，若說嬰不算人口，下地勞作，課稅時，人也是算人數的呢。”

    政務繁瑣，李瑕時時不得閑，早起晚睡，終於病倒了，風寒來得急，咳嗽一日重似一日。

    因為沒了太師，所有事，由閣匯總都等著李瑕批示。

    他一倒下，朝廷一副群龍無首的狀態。

    每日早朝大家隻得將要報告的事匯總，由總管太監送閣，寫摘要，待皇上讀後批複，一點點就這麽堆積下來。

    李瑕心急，卻不由他自己。

    幾天下來他眼窩深陷，還想掙紮起來寫朱批。

    “皇上，姑姑在外求見。”小桂子來報。

    李瑕眼睛一亮，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