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裡是長久的寂靜。

之前只有穗和一個人的時候，大家只是約覺得和國公夫人有些神似。

如今兩個人站在一起，就算是眼神不好的人，也能從兩人的臉上看出相似之。

就連安國公自己看著看著都有些心虛起來。

別人不記得他夫人年輕時的樣子，他自己可是記得的。

穗和確實頗有幾分他夫人年輕時的神韻，只是以前每次見都本能的厭惡，本沒有仔細留意過。

但那又怎樣，人大多都有幾分相似，夫人年輕時也是個人。

他心虛地想著，又去看宋妙蓮。

沒有比較的時候不覺得，這一比之下，宋妙蓮和他們夫妻兩個確實沒有什麼相似之。

唯一相似的大概就是脾氣了。

一片寂靜中，宋妙蓮的臉漸漸發白。

穗和臉也不怎麼好看。

但宋妙蓮是心虛害怕，穗和卻是過眾人震驚的沉默，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糾結。

大人的清白回來了，卻了敵人的兒，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哀。

裴景修的臉比們兩個加起來還要難看，此時此刻，他難得想要去死。

他突然好後悔。

如果當初他沒有那麼多顧慮，把穗和贖回家後就與穗和做了真正的夫妻。

如果他沒有在中狀元之後，為了攀國公府的高枝把宋妙蓮娶回家。

如果他沒有自負到聽不進去小叔的勸告，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地走。

如果他沒有為了和小叔較勁一次次地傷害穗和，把穗和對他的消耗乾淨。

如果他遵守承諾，中狀元之後給穗和補一個風風的婚禮，兩人和和過日子。

該有多好？

該有多好。

該有多好！

他低下頭，垂下眼簾。

他發現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像小叔那樣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用表面的風輕雲淡來掩飾心中的兵荒馬。

因為他現在，已經和穗和沒有關係，無論穗和是誰的兒，都與他無關。

他真的好後悔自己沒能扛住小叔的恐嚇，因為害怕寫下了斷絕書。

他就該死都不低頭，死都不妥協，死都不放開穗和的。

這樣的話，穗和了國公小姐，也依然是他的人。

這樣的話，他就可以順理章地休了宋妙蓮，讓穗和做他的正妻。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竹籃打水一場空，讓自己了一個笑話！

“你們怎麼都不說話，到底誰和誰更像，你們看不出來嗎？”陸溪橋的聲音打破了安靜到詭異的氣氛。

眾人彷彿一下子從夢魘中驚醒，紛紛開口發表意見：

“穗和姑娘和國公夫人確實有點相似。”

“與裴大娘子相比，穗和姑娘和國公夫人更像一對母。”

“如果穗和姑娘腳上的確有一模一樣的蓮花胎記，那肯定就是真正的國公小姐。”

彷彿約好的一樣，大家都開始改口稱宋妙蓮為裴大娘子，而不是國公小姐。

對於穗和，則是客氣地加上了“姑娘”二字以示尊重。

被稱為裴大娘子的宋妙蓮臉難看到了極點。

知道，這個時候，無論如何都不能承認自己是假的。

一旦承認，只有死路一條。

“母親！”哭著抱住國公夫人的手，“兒當初在鄉下過得好好的，是你們突然找過來，說我是你們的兒，非要把我接回家。

回家後，父親母親又多方查驗核對，族中長輩，親朋好友全都見了一遍，所有人都說兒就是您的親閨。

可是現在，這個人莫名其妙地跳出來，說也有一個同樣的胎記，你們就連證據都不看，就要將兒全盤否定嗎？”

國公夫人見哭得傷心，不免心疼，將摟進懷裡拍哄：“好孩子，先別哭，事尚未有定論，誰也不能說你不是我兒，母親還是相信你的。”

“父親呢，父親相不相信兒？”

宋妙蓮又哭著跑去扯住安國公的袖子，“兒想起來，穗和曾給兒洗過腳，還特意問起過兒腳上的胎記，倘若那時腳上就有胎記，為什麼不說，非要留到現在再說？

這樣有心機，難保不是看到兒的胎記，才弄了一個假胎記想以假真，父親千萬不能相信呀！”

裴景修聽到這裡，突然想起穗和確實特意問過宋妙蓮的胎記。

他不懷疑穗和做假，他只是沒想到穗和這麼能忍，看到和一模一樣的胎記，居然一點異常都沒表現出來。

如果當場就說出來，自己早就有所察覺，何至於到今天這般被的局面？

安國公面沉沉，沒有像國公夫人那樣安宋妙蓮，而是對皇帝拱手道：“陛下，真相究竟如何，還是先請太后和各位娘娘查驗過胎記再說吧！”

皇帝也是第一回遇到這樣的事，頭疼的同時，又有點莫名的興，當下便請太后帶著所有眷一起去了後殿。

長公主挽著穗和的手，不要害怕，說自己會一直陪著。

穗和現在倒是一點都不怕了，心裡只剩下說不出的悲涼。

敬仰了十幾年的父親，極有可能只是養父，與水火不容的安國公，極有可能是的親爹。

實在接不了從沈念安變宋妙蓮的事實。

不喜歡國公府，不喜歡那一家子人，甚至都不喜歡宋妙蓮這個名字。

“你們兩個都坐下，把鞋掉吧！”太后指著後殿的矮榻說道。

穗和回過神，應了聲是，和宋妙蓮並排坐下，掉了左腳的鞋。

兩個嬤嬤上前來，拿溼帕子給們了腳，這才請太后皇后和各位娘娘檢視。

兩個人的胎記都是很鮮豔的紅，但穗和的略微深一些，邊緣不太清晰，可以看出蓮花花瓣的形狀，但並不像真正的蓮花那樣栩栩如生。

相比之下，宋妙蓮腳上那個略淺，形狀更真，花瓣的廓也更清晰。

長公主上次沒能見到宋妙蓮的胎記，這回就湊到前面去仔細觀看。

看完第一個下定論：“裴大娘子這個明顯就是假的，胎記通常只是神似，像什麼，就被什麼，哪有當真長一朵花的，這與其說是胎記，不如說是刺青更切。”

宋妙蓮勉強一笑：“殿下說笑了，世上哪有人能把刺青做得和胎記一樣，您不能因為與穗和好就說這樣的話。”

“這話不是你先說的嗎？”長公主挑眉道，“方才在前殿，你是怎麼和安國公說的？”

“……”宋妙蓮頓時尷尬不已，紅著臉狡辯道，“臣也只是那麼一說，想把刺青和胎記做的一樣談何容易？”

“天下之大，什麼樣的高人都有。”長公主意味深長道，“比如有個鬼手六的，最擅長幫別人易容，易完之後親孃都認不出來，不知道裴大娘子聽說過沒有？”

宋妙蓮心裡咯噔一下，忙搖頭否認：“沒有，我沒聽說過。”

長公主觀臉，嗤笑一聲，轉而問國公夫人：“孩子是你生的，你這當孃的應該最清楚，你平心而論，哪個更像是你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