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假期結束,各衙恢復正常運作,裴硯知又開始忙碌起來。
裴景修像是死了心,從那天后,再也沒來找過穗和。
太后壽宴上他毅然捨棄妹妹,一通哭訴將自己摘得乾淨,大家雖然看了他的笑話,也對他十分同。
就連皇帝也頻頻召他宮講讀經書,還在朝臣面前誇獎他頗有他叔叔當年的風采。
接下來,便如裴硯知猜想的那樣,有人看中了他的心機與潛力,開始暗中向他示好。
他的應酬越來越多,在家的時間越來越,一副完全顧不上穗和的樣子。
穗和不得這樣,打心底裡希裴景修是真的想通了,對放手了。
做不夫妻,做個互不打擾的陌生人也好。
現在就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哪都不去,只等一個月後恢復自由,就去長公主的香料鋪子做事。
想,到那時,有了正當出門的理由,就可以著手調查父親的案子,也可以找機會再回家看看。
不管怎樣,能走出去,就是希的開端,是新生活的開端
然而,就在以為一個月的時間可以這樣平靜度過時,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
那天裴硯知休沐,穗和照例在書房陪著他,兩人一個寫字,一個研墨。
阿義敲門進來,帶來一個風塵僕僕的男人。
那人一進門,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向裴硯知磕頭哭喊:“大人,快救救大姑娘吧,大姑娘快不行了!”
裴硯知認出來人是長姐陪嫁到濟寧的一個小廝,忙放下手中的筆問道:“大姑娘怎麼了,是病惡化了嗎?”
小廝搖頭,紅著眼睛道:“這回不是生病,是小產,姑爺為了一個小妾對大姑娘大打出手,把大姑娘懷了兩個月的胎兒給打掉了。”
“竟有此事?”裴硯知失控站了起來,“大姑娘如今什麼形,為何不早點告訴我?”
“姑爺看得,怕大人知道了找他麻煩,不準大姑娘邊的人出門,小的是跑出來的。”
裴硯知雙手撐著書案一不,幽深的眼底醞釀著風暴。
小廝哭著又道:“其實上次大人派阿義去給大姑娘送藥,大姑娘也是被姑爺打傷的,大姑娘怕大人知道了要鬧大,就瞞著阿義沒說。”
“鬧大又怎樣,難道不該鬧嗎?”裴硯知憤怒又無奈,了眉心,“大姑娘可曾往金陵家中去過信?”
小廝遲疑道:“大姑娘沒小產的時候寫過一封信向老太太求助,但老太太回信說,說……”
“有話直說,別吞吞吐吐!”裴硯知厲聲呵斥。
小廝嚇得一哆嗦,忙道,“老太太說男人都是這樣的,大姑娘別大驚小怪,忍一忍就過去了,還說大人和姑爺都是朝廷重臣,便是為著兩家的面,也不能對外聲張。”
裴硯知一掌擊在桌面上,腕上的沉香珠串發出清脆的聲響。
穗和嚇一跳,見他臉上雲佈,壯了壯膽子,小聲勸他:“老人家都是這樣的,為著面,為著大局,總想著息事寧人,大人消消氣,冷靜一下,才好想法子幫助大姑娘。”
裴硯知轉頭看了一眼,臉稍緩:“嚇著你了?”
穗和搖頭:“沒有,我是怕大人氣著。”
裴硯知深吸一口氣,坐回去,垂目沉思片刻,吩咐阿義:“去準備一下,我們到濟寧走一趟。”
“是。”阿義立刻應下。
裴硯知起往外走,又看了穗和一眼:“你也收拾一下,等我進宮向陛下告了假,咱們即刻出發。”
穗和瞪大眼睛,意外又驚喜:“大人要帶我一起去?”
裴硯知點點頭:“你在家,我不放心。”
穗和著他,心裡的,約又有些悸,說不上來是什麼覺。
剛剛還擔心大人走了自己一個人在家怎麼辦,現在,所有的擔心都沒了,只剩下滿滿的安全。
只要跟著大人,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
從燕京到濟寧可以直接乘船順大運河南下,幾日便可抵達。
穗和以為裴硯知會走水路,出了府門,看到門外停著兩輛馬車和長長的一隊騎兵,不由愣了一下。
“大人怎麼不走水路?”悄悄問阿信。
阿信小聲道:“大人時不慎落水,連累兄長溺水亡,因此不喜靠近水邊。”
穗和恍然大悟,想起先前裴景修在園中水榭招待客人時,被宋妙蓮和宋二公子刁難,想要逃離的時候撞進了大人懷裡。
當時大人很用力地攬住,說“不小心掉進水裡可如何是好”。
還有上回,大人中了春藥,泡在冷水裡,也曾做過噩夢,夢中不停地喚自己的兄長。
所以,阿信說大人不喜靠近水邊,可能只是委婉的說法,大人不是不喜,是因為兄長的事留下了心理影,對水有著深深的恐懼。
可閻氏明知如此,還一次次拿兄長溺亡的事來向大人提各種無理要求,這跟在他心口捅刀子有什麼區別?
穗和看向站在馬車前與人說話的裴硯知,不有點心疼。
看似刀槍不的大人,也有他脆弱的一面,只是沒人知道。
每個人都把他當作神一樣仰,沒有人真正窺見他心的傷疤。
穗和唏噓著,快到裴硯知跟前時,才發現和他說話的竟是陸溪橋。
陸溪橋得知裴硯知要去濟寧,坐著馬車趕來,說什麼也要和裴硯知一起去。
裴硯知對他沒有好臉,一如既往地他滾。
“我不滾。”陸溪橋憤憤道,“裴硯知,你這個過河拆橋的傢伙,我給你送侍時你怎麼不我滾,我救你的小丫頭時你怎麼不讓我滾,憑什麼我每次都要聽你的,你就不能聽我一回嗎?”
“因為你蠢。”裴硯知說,“本不與蠢人為伍。
陸溪橋氣得跳腳:“我哪裡蠢了,你說清楚,我哪裡蠢了?”
裴硯知懶得理他:“就算你不蠢,你跟著有什麼用,我要侍衛有侍衛,要隨從有隨從,要你做什麼,你有這閒功夫,不如好好背背律條,也省得審犯人的時候還要現翻書。”
“……”陸溪橋噎個半死,神很是傷。
裴硯知看他那樣,到底還是緩和了語氣,小聲道:“你真想幫我,就幫我好好篩查姓張的員,這趟是我自家的事,你去沒必要。”
陸溪橋得了他一句話,妥協道:“行吧,那我不去了,你小心點,別死在半路,回來我給你接風。”
裴硯知聽到“接風”二字,冷笑一聲:“還要給我喝蒙汗藥嗎?”
“……”陸溪橋一愣,抬手給了自己一,“我錯了,我錯了,我現在就滾。”
說完便上了馬車一陣風似的走了。
穗和走過來,恰好聽到他們的對話,不吃了一驚。
陸卿居然給大人喝過蒙汗藥嗎?
大人這般不待見他,會不會就因為這個?
可他好端端的為什麼要給大人喝蒙汗藥?
“上車吧!”裴硯知見過來,收起眼中的寒意。
穗和乖巧點頭,上了馬車。
裴硯知隨後上來,在對面坐下。
寬敞的車廂似乎一下子變得仄起來。
穗和抿了抿,侷促地低下頭。
裴硯知因著陸溪橋的出現,又想起了三年前的事,一時有些失神,也沒有與穗和說話。
馬車轔轔,向著南城門而去。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外面有人閒談:“這麼大的一座宅院,怎麼像是荒廢了?”
“你不知道嗎,這是前文淵閣大學士沈野的府邸,自從他被判斬首之後,這宅子就荒廢了。”
穗和心口一窒,猛地轉過頭。
與此同時,裴硯知也手挑起了車簾。
車窗外,斑駁破敗的府門映眼簾,門前兩隻無頭石獅,殘缺的軀似乎在向人們講述著當年的慘案。
穗和的眼淚幾乎要衝出眼眶。
拼命忍住,將頭深深埋在前。
眼看著馬車就要從門前駛離,裴硯知突然出聲道:“停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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