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時阿信拿著湯婆子回來，算是解了他的圍。

“大人怎麼樣了？”阿信問道。

穗和忙起稍稍退開，把帕子遞給他：“小叔出了好多汗，不知是不是疼的，你幫他一。”

阿信也沒多想，把湯婆子放在裴硯知腹部暖著，拿帕子幫他汗。

床頭放著一碗粥，是剛剛穗和與阿信在廚房煮的。

穗和試了試溫度，說：“要不你把小叔醒吧，這粥現下吃正好，過會子就涼了。”

阿信答應一聲，俯抓住裴硯知的肩膀晃了晃：“大人，起來喝點粥吧，娘子特地給您煮的藥膳粥，喝了就不疼了。”

裴硯知適時睜開了眼，看看阿信，又看看床邊站著的穗和，沉下臉道：“誰讓你來的？”

阿信忙請罪：“大人息怒，是小的看大人實在疼得厲害，才去求娘子來幫忙的……”

“城裡沒有大夫了嗎？”裴硯知冷聲打斷他，“你這是第幾次自作主張了？”

阿信了脖子，怯怯道：“小的是打算去請大夫的，又怕走了之後大人跟前沒人……”

“沒人就沒人，還能疼死我不！”裴硯知狠狠瞪他，說出的話很不講理。

阿信不敢再爭辯，無奈地向穗和求助。

穗和見裴硯知如此反自己的到來，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帶著幾分賭氣說道：“小叔不想看見我，我走就是了，粥是阿信幫忙一起煮的，小叔就算討厭我，也請諒諒阿信吧，他大晚上的跑前跑後不容易，如今這世道，掏心掏肺為你好的人能有幾個？”

說完不等裴硯知反應，轉向外走去。

裴硯知愣了一瞬，看看和他同樣愣住的阿信，板著臉道：“還不去把人住。”

“住做什麼？”阿信傻傻道。

裴硯知的臉越發難看：“你說呢，這大晚上的，若不小心磕了了，你負責還是我負責？”

“哦，好……”阿信應了一聲，隨手將帕子塞給他，自己跑出去追穗和。

裴硯知看看被強行塞進手裡的湖藍帕，盯著上面的蓮花刺繡看了兩眼，不知出於什麼想法，隨手掖在了枕頭底下。

阿信追出去住穗和，小聲道：“娘子別生氣，大人知道自己話說重了，特地小的來追你，你且先等一等，等我服侍大人吃了粥，再把你送回去，好不好？”

穗和一出來，看到院中黑燈瞎火的，就有點後悔了。

怕黑，也怕鬼，沒燈籠又沒人送，一個人真的不敢回去。

因此，阿信出來一勸，立刻就答應了，但也不想再看到裴硯知，就說：“那你去吧，我在外間等著。”

阿信忙點頭：“娘子真是菩薩心，不忍小的為難，那就勞你先在外間坐著等一等。”

穗和跟著他回了屋，在外間坐下，心裡苦笑，就算真是菩薩，也是個泥菩薩，自都難保了，還在替別人心。

奈何人家還不領，看都不願看一眼。

阿信進了室，小聲對裴硯知說：“娘子在外間等著呢，大人快些把粥喝了吧，喝完我再送娘子回去。”

裴硯知倒也沒再彆扭，靠坐在床頭，自己端著碗把粥喝了。

時隔多日，又喝到穗和親手煮的粥，竟讓他有種恍如隔世的覺。

同樣是粥，為什麼別人就煮不出這樣的味道呢？

他一邊胡思想，一邊喝粥，不知不覺，一大碗粥就見了底。

阿信在床邊看得目瞪口呆，他真的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大人這麼好胃口了。

看來還是娘子的廚藝合大人口味，他要不要想個法子，讓娘子重新為大人做飯？

裴硯知喝完粥，把碗遞給阿信：“把人送回去吧，以後不可自作主張。”

“是。”阿信接過碗，躬退了出去。

片刻後，又退回來，小聲道：“大人，娘子趴在外間的桌子上睡著了。”

“睡著了不能醒嗎，這點小事也來問我。”裴硯知語氣頗為不耐。

阿信撓了撓頭，為難道：“娘子近來每晚失眠，這會子好不容易睡著了，若此時把醒，路上風一吹，怕是又要熬到天亮。”

裴硯知眉心微蹙，側目看他：“你怎知每晚失眠？”

“娘子自己說的。”阿通道，“方才在來的路上，我說這麼晚了還打擾娘子休息實在對不住，娘子說無妨，反正也睡不著，每天晚上都要熬到很晚才睡。”

裴硯知沉默下來，許久沒有開口。

阿信不準他的心思，試探道：“大人，還要醒娘子嗎？”

裴硯知瞪了他一眼：“你自己裝得像個菩薩，卻本做惡人是嗎？”

阿信愣了愣，半晌才回過味來，嘿嘿笑道：“大人也是菩薩。”

說完又在心裡加了一句：“可惜太毒。”

裴硯知不知他心中所想，擺手道：“退下吧！”

“是。”阿信答應一聲，臨走又多問了一句，“夜裡涼，要不要給娘子蓋個毯子？”

裴硯知的耐心終於耗盡，沉聲道：“眼瞅著要立夏，哪裡就冷死了？”

阿信了脖子，不敢再囉嗦，低著頭退了出去。

外間裡，穗和還趴在桌上睡得深沉，對周遭的靜毫無察覺。

裴硯知靠在床頭，聽著阿信掩上門離開，又坐了一會兒，打算熄燈繼續睡。

轉念一想，畢竟穗和在外間睡著，熄燈似乎不太好。

於是就沒熄燈，直接躺了下去。

剛閉上眼，又睜開，著頭頂天青的帳子遲疑片刻，下床走到櫃前，從裡面拿了一張毯子，輕手輕腳去了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