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珠走到樓下便如踩在棉花上，勉強上了馬車，直接癱倒在車廂裏，腦子裏一片漿糊。

    這樣一路走回家去，車夫恭恭敬敬給放上腳凳，迎下來時，問了一句，“夫人，咱們這月月錢什麽時候發呀？一家子老小等著我養活。”

    綠珠瞪他一眼，“晚幾天怎麽了？幹不幹。”

    那人低著頭不敢吱聲，一雙手攥住破舊的角。

    綠珠直衝府中，一直走到書房門口才冷靜下來。

    怎麽和清如開口？

    文書有，告上去是不是會把幾間鋪子補給？

    那要不要自己經營？

    貨從哪拿？怎麽賣出去？怎麽管鋪子裏的夥計？

    這些人會不會一看換了老板就跑掉了？

    太又疼，腳又，如墜一個醒不過來的夢中，現在迫切需要自已男人的一個擁抱，一聲安。

    “吱”一聲，門推開了，清如抬頭看了一眼，見是綠珠複又低下頭去，“今天晚上我不回來用晚飯，要與同僚一起吃，方才院子裏聽丫頭們嚼舌頭，說月錢還沒發，你不會學著小家子拿錢出去放貸了吧？沒什麽事快把錢發了，哪有做主子的欠著下人們的理。”

    “對了，兩個有孕的姨娘，胃口不好，你也不請個大夫來給瞧瞧？單給二人做兩道喜歡的小菜，做主母需要心細才行。”

    綠珠本就被噩耗打擊得快跌倒，哪裏經得住這些零狗碎的絮叨。

    “別說了。”厲聲打斷了清如。

    清如一愣，綠珠一直對他恭敬有加，說話輕聲細語，突然像變了個人，他不由放下書，“怎麽回事？”

    “我……我想去告發陳紫桓。”

    一聽這話，清如臉都變了。

    …………

    “你，你？……他怎麽了？”清如從震驚中緩過神，清了清嗓子，問道，“怎麽了？還是你介紹陳公子與我相識，現在反而要告他？”

    他上下打量著綠珠，見綠珠隻是氣憤，並沒有愧，心知自己猜測錯了，陳公子沒有非禮綠珠。

    這些年過去，清如對綠珠的愈發淡漠，他妾室眾多。

    一個三品京，是多普通百姓家或殷實家庭仰的存在。

    他想納妾，實在太容易了些，綠珠怎麽敵得過這些鮮的麵孔？

    的心從搶奪夫君之最終轉移到掌好整個家。

    好好把兒子養大，這種看不見不著的玩意兒，要不要都罷。

    在心上已經理解了燕翎，但能力實在比不上。

    越是如此，越是計較這一點。

    此時已顧不得麵和臉麵，咬牙道，“陳紫桓是個騙子，我拿了家裏的銀子投到小街中，他隻給我一個月的分紅，就再不提這事了。小街生意那麽好，怎麽可能沒銀子分，我看他是要賴賬。”

    清如皺眉聽著，一直不吱聲，像在盤算什麽。

    “今天我找了他，他我隻管去告！你聽聽老爺，這不是擺明要訛詐嗎？”

    綠珠苦苦哀求，“老爺怎麽也和衙門的人有些，打個招呼，過個堂，我們隻求把錢拿回來。”

    清如目從思索變責怪，仿佛在怨惹出這些事來煩自己。

    “那你投了多？要是幾千銀子，沒就沒了吧。”他甩手要出去。

    綠珠一把拉住他袖子，瞪著他，“老爺……”

    麵孔扭曲得幾乎不能讓人正眼看，“老爺……你不能不管。我、我投了三十萬！”

    一咬牙，隻管說出實。

    許清如就像好好站在原地，什麽也沒做，平白遭了雷劈！

    “多？”他下意識耳朵。

    “三十萬！！！”綠珠心一橫，加重語氣。

    麻煩大了！許清如心中蹦出四個字。

    他木頭似的走到桌前，慢慢坐了下來，心知這錢大約是難要回來了。

    綠珠並不知其中關竅，“老爺啊，我們隻管告他，把他抓進去嚇嚇他，錢拿回來就好，他一個外地人敢和我們京中員家對峙嗎？”

    自說自話，沒注意到清如臉雪白。

    如此肯定行得通！還在說服清如，許老爺毫無預兆突然抬手重重打了一耳。

    這一下打得頭發都散開了，哪還有半分夫人的形象？

    “沒用的敗家。”他上不來氣。

    息著捂住口，用一手指點著綠珠的腦袋，“你投錢？你有那個本事嗎？你以為你是誰？”

    “窮門小戶出來的人，穿上綢緞真以為自己是貴了？平日裏拿喬我就睜隻眼閉隻眼，抬舉你一下你真以為自己野能變凰？！”

    清如很清楚綠珠的肋在哪，撿著最疼的地方，罵得綠珠一張小臉慘白。

    他見綠珠捂住臉拿眼睛瞪自己，上前又是幾掌，“你自己去要！要不回來別回家，把你頂債也可以，看你那個樣子值不值三十萬！老天爺，那可是三十萬銀子！”

    他痛苦地跌倒在椅子裏。

    綠珠反而冷靜下來，從地上爬起來，今天這一出才真正看懂清如是什麽貨。

    也明白當年燕翎為何不在意與夫君的。

    他不值！燕翎果然比自己強得多。

    是看人這一條，自己拍馬也比不上。

    若在，陳紫桓的手段夠看不夠？

    後悔了一下，又回到現實。

    “老爺放心吧，我去就去，我手裏有文書，就是告狀我也不怕。非姓陳的把銀子給我吐出來。”

    清如問，“文書呢？拿來我看看。”

    綠珠不知清如在誆騙，毫無防備從懷中掏出幾張紙。

    清如一把奪走，細看了看，倒是份有效文書，再想想這麽幾張薄紙就是他許家所有家底，心在滴。

    果然啊，這世上沒有白吃的大餅，說是免費為他醫病，原來錢早就付過了。

    可也實在太貴了。

    他把文書放自己懷裏，“你回去，從今天開始不許出門一步，這件事我自己理？”

    “老爺你打算什麽時候去告他，我是苦主自然要一起去的，我要親眼看著姓陳的跪在堂上給我磕頭認錯兒。”

    惡狠狠地詛咒陳紫桓十八代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