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惜淡淡一笑:“哦?”
勾了勾:“看來,這個新來的大夫,還真是有幾分膽量。”
今日裴雲姝突然發癥,本來要請醫和穩婆來看的,誰知這府上剛好有個送藥來的坐館大夫。裴雲姝那頭急需人過去瞧瞧,周圍家眷們又趁勢推舉,便順水推舟,那個陸瞳去瞧一眼裴雲姝,也好顯得真心實意地替王妃著想。
婢子道:“夫人,那陸大夫畢竟是個外人,就這麼貿然進去見王妃,會不會不妥?”
“不妥?有什麼不妥?”裴雲姝隨手灑下幾粒魚食,著自水中浮起爭搶食的游魚輕笑。
“是外人才好,是外人,方才更好顯得與我們無關。”
說來也巧,裴雲姝早不發癥晚不發癥,偏偏在今日發癥。文郡王一早便進宮去了,府中唯有這個側妃在場。倘若裴雲姝真在今日出了什麼差錯,雖無證據,但旁人難免說三道四,還要怪這個側妃不肯上心。
然而中秋佳節,醫院的大部分醫休沐,臨時趕來也要些時候。至於穩婆,裴雲姝小心謹慎,千挑萬選了信得過的穩婆等著兩月後的那日為接生,眼下要找到人,恐怕也不是立刻就能尋到的。
這樣一來,那個姓陸的大夫來得簡直是正好。
既是因送藥巧合撞上,又是太府寺卿府上夫人相的大夫,無論如何也與這個側妃無關,算不到頭上。
側婢子還是有些擔心:“那大夫會不會瞧出什麼不對……”
孟惜冷冷瞪一眼,婢子打了個冷戰,忙告饒道:“奴婢胡說八道的,夫人別放在心上。”
孟惜哼了一聲,低頭撥弄木碗中的魚食。魚食從塗著蔻丹的指尖流瀉而下,宛如一粒粒黑明珠。
“宮中的藥,醫院的醫都瞧不出來,裴雲姝請的幾個大夫到現在也沒發現端倪,一個破醫館的坐館大夫能看得出來什麼。”
微微揚起下,鬢間那隻紅寶石步搖豔麗似,襯得子如脂玉,紅飽滿,吐出的話卻帶著森冷意。
“也算命不好,裴雲姝今日不出問題則已,一出問題,也不了干係,說不定還要一起陪葬。”
“不過,能為文郡王府的小世子陪葬,對那樣份的人來說,應當也是一種榮幸了。”
言罷,似是覺得好笑,孟惜掩住,“咯咯”輕笑起來。
丫鬟不敢出聲。
孟惜笑了一陣,才慢慢收起面上笑意,重新灑了一把魚餌丟進池塘。
魚群爭先恐後漫遊上浮,爭奪著指尖下的星點餌料。孟惜饒有興致地看著,耳畔兩滴珊瑚耳墜紅得滴。
為府監府上嫡,自容貌、才哪一樣比不上裴雲姝,就因為裴雲姝有個昭寧公的父親,二人一同進府,裴雲姝做正妃,就只能做側妃。
側妃側妃,那不還是妾麼?
裴雲姝個冷淡清高,亦不懂小意討好,過門後不久就遭到文郡王厭棄。而為側妃,卻獨得文郡王寵,在這王府中,地位並不比裴雲姝低多。
孟惜原本對現下的一切很滿意,直到裴雲姝有了孕。
裴雲姝有了孕,若誕下的是個兒子,將來就是文郡王府的世子。郡王之位,還是會落在裴雲姝的兒子上。而孟惜所生,便要被永遠烙上一個“庶子”之名。
所以,裴雲姝腹中子嗣,註定不能留。
孟惜彈了彈指尖,最後一粒魚食落下,低頭,池面倒映出一張人的臉。
看著看著,慢慢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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