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4章 輿論洶洶

皇宮，司馬門外。等候朝會的文武百，俱在此地侯旨，準備宮。

一個約莫三十六七歲，頭戴進賢冠，著黑的文朝服的男子，手執芴板，畢恭畢敬來到王允面前。

“見過舅父。”

王允眉頭微皺：“說過多次，非在家中時，當以職互稱，這宮門外，朝會時，豈容你在此攀親？”

那人連忙糾正：“外甥……哦不，下謹遵教誨。”

“嗯。”王允微微頷首，目直視前方，也是站得筆直，上的朝服，一塵不染，明顯在出門前燙熨過。

那男子繼續說道：“下多蒙太師提攜，晉升弘農太守，大恩大德，沒齒不忘。”

此人乃是王允表外甥，名為馬衡，字清平。七年前太原王氏舉薦為秀才得以出仕，半月前，原弘農太守病逝後，王允便推舉他繼任。

王允依舊表嚴肅，淡然道：“老夫乃是為國舉賢，此乃皇恩浩，你理當報效朝廷才是，老夫何功之有。”

馬衡連連點頭稱是，隨即站得更近了一些，輕聲道：“稍後朝會上，下定當竭盡全力，依計行事，確保……”

“嗯？”王允一個嚴厲的眼神，阻止他繼續說下去。馬衡自知多，立刻閉口不言，恭恭敬敬站在一邊。

王允雙目，半睜半閉，晦的目之下，一道狡黠之，一閃而逝。

“籌謀多年，今日便是功之日。大殿下，可莫怪老臣心狠啊，隻怪你自己年輕識淺，意氣用事，著了老臣的道……”

這時，厚重的司馬門，緩緩打開，群臣頓時提起了神。

龔三兒揮拂塵，走出宮門，就在群臣都等待著他那句“眾臣宮”的話語時，卻聽得他清了清嗓子，隨後呼喊了一聲。

“今日陛下有恙，罷朝兩日，諸位臣工不必等候了。”

說完，扭頭便要離去，驚愕中的大臣們趕忙圍了過來。

“龔常侍，陛下怎得忽然病了？”

“是啊，陛下向來康健，得了什麼病，可曾請了太醫？”

“陛下登基多年，從未罷朝，尋常纖芥之疾，何至於此？”

“如今南方孫賊蠢蠢，綢之路新通，諸事繁，東邊海賊，蜀地南蠻，皆有造之像，陛下怎可棄國事而不顧？”

龔三兒掃視了他們一圈，微微一笑：“咱家不過是個侍，這朝政國事，咱家是不懂的，更不敢妄議。不過陛下昨夜在新婕妤宮中就寢時，驟然暈厥，雖無大礙，可太醫說是過度勞所致。咱家也不過是前來傳旨而已，諸位大臣若想探明就裡，不妨請旨宮，親自面聖，問個明白。”

留下這麼一句話後，龔三兒也不管那些大臣還有何反映，轉便回到宮門之後。

一堆大臣迅速圍到了王允邊。

“太師，陛下這是何意？莫非是有所察覺？”

“是啊，我等準備許久，可不能功虧一簣啊。”

王允也是眉頭鎖，心中左右思量，也想不明白這位天子的用意。

昨夜劉正出宮殺人一事，天子必然是已經知曉了，眼下罷朝兩日，莫非是緩兵之計？

王允搖了搖頭，心中想不出所以然來，可在諸位以他馬首是瞻的大臣面前，卻必須做出一副鎮定的模樣。

“諸位不必憂慮，陛下既然龍抱恙，我等各司其職，兩日後再來上朝，也就是了。都回去吧。”

言罷，他也快步離去。

眾臣眼見如此，面面相覷，最後也隻得散去了。

不遠的盧植、崔烈等人，看著這邊的靜，都是面帶嘲諷。

“盧公，你說此番陛下究竟會如何應對啊？崔某怎有些看不明白了。”

盧植撚著花白的胡須，笑道：“太傅何必這份心？陛下有命，我等聽命行事也就是了。天子英明決斷，自有妙計。”

一旁的鍾繇打趣道：“盧公此刻倒是風輕雲淡了。也不知數日前，是誰，在收到來自各地私學，上百名山長，數百位大儒的聯名信時，又驚又氣又急，將手中剛剛從皇甫侄兒詐來的茶壺給摔碎了。”

盧植臉一陣尷尬：“元常向有忠厚長者名，今日怎也變得這般毒舌，倒有幾分那滿寵的意味，看來廷尉著實不是個好去。”

蔡邕爽朗大笑：“好了好了，盧公，鍾公，宮門之前爭鬧，豈不有損風度？老夫昨日新書一帖，左右無事，請諸位過府一觀，品評一二，如何？”

“好啊。伯喈書法，得陛下金口批，為天下第一，怎可錯過，同去同去……”

南城，苗家幾人，在朱燁府中，畢竟是客居，何況彼此份差距太大，讓這一家人難免覺得拘束，因此便出得府來，去自己往日擺攤的那條街市上，尋找老友，聊作散心。

“老苗……”

隔得遠遠地，前方便有人認出了苗家幾人，出聲招呼了起來。

苗父喜笑開，立刻拉著家人迎了過去，那邊擺攤的幾個商販，也當即上前寒暄起來。“哎呀，老苗啊，你可是有些日子沒來啦。怎得，莫非是在何發了大財，就把老哥幾個拋諸腦後了？哈哈哈……”

苗父憨笑道：“秦老哥說的哪裡話。我豈有那等福運？”

另一人說道：“怎麼沒有，大夥早就聽說了，你這閨，可是跟大皇子殿下，深意濃呢，嘖嘖嘖，這等福氣，羨煞旁人啊。”

“是啊老苗，這事你還瞞著老兄弟作甚？陛下可是個明君，大皇子殿下，咱們也聽聞是個年英雄，嘿，你這閨模樣周正，子也是極好，看那段，嘿，是個能生兒子的種。了宮，給大皇子做個側室，那可是榮華富貴，不盡啊。”

“就是就是，到時候可別忘了提攜提攜咱們老兄弟啊。”

一幫人說得熱鬧，苗娟臉早已紅，苗父卻是被他們說得心頭一熱，有些得意洋洋起來。

自己一介凡夫，若是真能就此跟皇家攀上親戚，而且還是這等文武雙全，相貌堂堂，秉純良的皇子，莫說是做個側室，便是隻做個陪嫁丫頭，那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可就在這時候，一個刺耳的聲音傳了過來。

“嘁……當真有這不識好歹的東西。癩蛤蟆也妄想吃天鵝麼？就憑你們這些鄉野匹夫，也想攀上皇室，真是不知恥為何。”

這聲音當即惹得苗家，還有在場幾位商販的不滿。

“誰？哪個雜種在背後嚼舌？”那個被苗父稱為“秦老哥”的中年男子，氣憤得四下張，想要找出這聲音的源頭。

“便是小爺說的，你這區區村夫，怎敢對小爺出言不遜？”

一個著錦袍，腰系玉帶，配長劍的青年，從十余步外的街口上，走了出來，而在他後，還跟著幾名相似著裝的男子。

老秦一看這些人的模樣與穿戴，便知道對方必是世家子弟，自己怕是惹不起，不由得有些慫了下來。

對方眼見他這般態度，更是猖狂無比，一邊向前走來，一邊大笑不止。

“哈哈哈……幾個無知村夫，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此胡言語，當真貽笑大方啊，哈哈……”

苗父一看對方模樣，也難免有些慫了，可苗母卻是登時火冒三丈，也不管對方是何份張便罵了回去。

“我呸！老娘隻當是哪兒來的阿貓阿狗在這兒放屁，原是幾個臭未乾的小賊。你們算什麼東西，我家的男人和兒，老娘自己罵得，你們憑什麼罵？再敢多說一句，老娘撕爛你們的臭！”

那些青年自詡斯文，何曾做過這等在街市上與潑婦爭吵之事，被苗母這一通罵，立刻氣得七竅生煙。

“你……你這刁婦，你怎敢……”

“老娘就是刁婦，又怎得？我一個鄉野村婦，還怕什麼丟人，倒是你們這些小賊，一個個穿得人模狗樣，用那詞怎麼說來著？母猴子耳朵裡灌東西了？左右就是腦子裡進水了吧？”

一個青年跳了出來：“什麼母猴子？那是沐猴而冠，你這村婦大字不識，就莫要在此胡言放刁。我們可都是太學的子弟，出名門，你……”

苗母白了這人一眼：“喲喲喲……名門子弟又怎的？你們這些腦子了進了泔水的野猴子，裝得這般斯文模樣，裡卻沒有一句人話。讀書人老娘見得多了，那一個個儒雅俊秀，出口章，哪是你們這般模樣？哪個狗屁名門能養得出你們這樣的子弟，我看這名門還不如咱村打鐵的二狗子家。”

“哈哈哈……”苗母一番話，惹得周圍不商戶們掌大笑。

這些商戶多半和苗家相識，本就對這些出言不遜的青年心懷不滿，眼下苗母一番言語，得他們難以招架，大夥自然樂得看個熱鬧，也借機教訓教訓這些家夥。

這時，這群青年中，一直站在後面的一個人站了出來。

他面帶微笑，朝著四方作揖拱手，看起來極為儒雅。

隨後，此人面對著苗家眾人，開口道：“幾位有禮了。在下平原禰淵，方才我幾位同窗，一時激憤，言語冒犯，禰某代他們向幾位致歉了。”

他剛一自報家門，周圍便有幾人發出了驚呼。

“禰淵，竟然是他……”

那秦老哥拉著邊一人，好奇問道：“這小子是誰啊？你認識？”

那商戶忙解釋道：“老哥你不知道？太學第五舍中，經院大名鼎鼎的人，平原縣禰家次子，太學以來，不但績連年名列前茅，而且極有辯才，一條雄辯之舌，號稱在太學中無有敵手啊。”

邊另一人說道：“他還算不得什麼。論及雄辯，他那長兄禰衡，才稱得上是當世一絕，傳聞連太學中那無人敢惹的皇甫寒，都曾被他辯得啞口無言。”

“嘶……”秦老哥也十分震驚：“居然是禰衡那家夥的弟弟？去年他與皇甫寒的一場論戰，我等雖是無緣得見，可也多有聽聞啊，可謂是轟京師。此人既是禰衡之弟，又是名門子弟，何以會出來刁難苗老弟他們？”

周圍的人都是搖起了頭。

“唉，看來老苗他們與大殿下的事，看不慣的人委實是不啊。回頭大夥想想轍，幫他們早日離開司隸，投往別謀生吧。”

眾人都是連連點頭，覺得這是唯一的出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