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

  隨著，宋遠的話落，顧建設整個人都猛地一震，眼眶通紅，「真的？」

  他輾轉反側，一夜未睡。

  早上四五點鐘，他就出來了，一直等到能見霧的時候，這才準備下去。

  他等不住了。

  不止是他等不住了，家裡的妻兒也等不住了。

  他們哭了一晚上，更是被打暈才被帶走的。

  宋遠用雪洗了一把臉，他點頭，「昨兒夜裡，我們就找到了對方留下的信號。」

  「只是，夜裡大雪封山，前路黑暗，無法前行，這才早上去的。」

  說完，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我們現在下去，建議家屬就在原地等待消息。」

  這話，卻遭到了顧建設拒絕。

  他態度極為固執，還帶著幾分祈求，「我跟你們一塊下去，拜託了，我一定不會給你們拖後的。」

  等待消息，實在是太難熬了。

  宋遠猶豫了下，突然問道，「領導、周同志和你們是什麼關係？」

  顧建設一愣，想了想，然後道，「我曾經的父親，是他父親手下的老兵，而他是我孩子的叔叔。」 (5,0);

  這樣說，似乎也沒錯。

  「叔叔啊？」

  宋遠笑了笑，清冷的臉上緩和了幾分，「這樣啊？那是自己人了，你跟在我後面吧！」

  他的命還是老領導救的，後來他退伍來到威洲市，一連著有好幾年沒見到過老領導了。

  顧建設沒想到，到了這種時候，還在占周致遠的便宜。

  但是，這種便宜，他還偏偏拒絕不了。

  「謝謝你，同志。」

  顧建設下意識地去兜，這才驚然發現，自己上裝著的煙，一夜的功夫，早都沒了。

  他乾地道，「同志，等回去了，我給你送條大前門。」

  大前門是好貨，一般人捨不得。

  連他自己都捨不得。

  但是為了閨，顧建設是什麼都捨得了。

  宋遠擺擺手，「我不菸。」

  他繫了上的繩索，慢慢地往下攀。

  這種天冷，又結冰的況下，一不小心。

  不止是沒救到人，甚至還會把自己給搭進去。 (5,0);

  顧建設，「那喝茶，等救出我閨，我送你一斤好茶。」

  「要是不喜歡喝茶，到時候我給你想辦法弄五十斤富強，五十斤白米。」

  這已經是普通家庭，半年甚至一年的細糧供應了。

  甚至，很多人都不著這種細糧。

  宋遠一腳蹬地，一手扶著樹，「同志，救你閨，是我們天經地義要做的事，真不用你費心。」

  「再說了，更別說，我們還有我老領導這份關係。」

  他低了嗓音，「你不知道吧，周同志以前帶過我，他還救過我的命。」

  「我們是過命的，你不用這般客氣。」

  說話間的功夫，哈氣霧，滴水冰。

  顧建設嗯了一聲，心裡有些複雜起來，激有之，難有之，自責也有之。

  是他沒本事，所以才要對方幫忙。

  連帶著接下來一路，他都跟著沉默下去。

  山上比山下更冷，雪也更厚，一腳下去，那雪直接沒過了膝蓋。

  一步一個坑。 (5,0);

  還有那能見度不足半米的大霧。

  只是，走到一半，宋遠突然停下來了腳步，「你聽聽？是不是有人？」

  那沙沙的腳步聲。

  是白霧之外的位置傳來的。

  顧建設眼裡閃過一狂喜，下意識地大喊道，「寧寧？是寧寧嗎？」

  那聲音狂，帶著激，傳到了百米開外。

  而趴在周致遠背上昏昏睡的顧寧，猛地驚醒，「爸，爸，我在這？我在這？」

  父親的聲音，從未沒有這般過。

  「是寧寧，是我閨，是我閨！」

  顧建設拉著宋遠的手，激到眼眶通紅。

  下一秒，在宋遠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竄了出去。

  宋遠從來不知道。

  一位快四十的老男人，竟然能跑這麼快，像個兔子一樣，唰的一下子消失在濃霧當中。

  此刻。

  百米開外。

  周致遠的背上，顧寧拍著他的肩膀，語無倫次，「我爸，我爸，我爸來接我了。」 (5,0);

  「哎呀，你跑快點，跑快點啊！」

  「我爸丟了怎麼辦？？」

  周致遠，「……」

  總有一種被人騎了之後，還被用小皮鞭揮舞跑快點的覺。

  他輕咳一聲，迷霧中，他的臉頰凍得通紅，「馬上就到了。」

  果然。

  周致遠話落。

  顧建設就出現在了那濃霧之外的位置，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家閨，在、在周致遠背上？

  顧建設愣了下，很快就把這件事甩在了腦後，「寧寧，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傷著？哪裡不舒服？」

  一連著幾個問題，問得顧寧不知道從哪裡回答好。

  「爸，我沒事，除了腳崴了，別的都還好。」

  除了最開始掉下來昏迷那會凍著了，到了後面，幾乎沒被凍著。

  卷著周致遠的軍大，躺在火堆旁邊，裡面暖和得不行。

  哪怕是出來了以後，也躲在周致遠的背上，男人像是一個火爐，基本沒啥罪。

  這話，讓顧建設有些意外，他倏地站直了，朝著周致遠深深地鞠了一躬。 (5,0);

  這一躬，彎到了九十度以下，「謝謝謝謝謝謝！」

  他一連著說了好幾遍，可想而知，心的激。

  是周致遠救了他閨的命。

  這突如其來的鞠躬，讓顧寧愣住了，而旁邊的周致遠像是早有預料一樣，他迅速的一閃，整個人避開了顧建設的作。

  「不必。」

  他聲音有些啞。

  而從後面竄出來的宋遠，一來就看到這一幕。

  他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隨後，把目放在顧寧臉上，眼睛頓時一亮，「老領導牛皮！」

  他就知道，他老領導出馬，一定能行。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被搜救的人，竟然這麼漂亮啊！

  還在老領導背上。

  這才是更稀奇的事。

  要知道，他老領導的格，可是，周圍幾米連個母蚊子都沒有。

  這主背同志，可是頭一回。

  「別跳。」

  周致遠淡淡道，「搜救工作，辛苦了。」 (5,0);

  幾乎快一天一夜的搜救，不是兒戲。

  這一聲辛苦了，說得宋遠下意識地站直了，「領導，不辛苦，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顧寧看到這一幕，有些出神。

  反倒是旁邊的顧建設突然道，「周同志，你辛苦了這麼久，剩下的路我來背寧寧吧！」

  這話一說。

  現場頓時一片安靜。

  連帶著宋遠也跟著瞪大了眼珠子，這是打算卸磨殺驢了？

  這黃豆都還沒磨完呢！

  周致遠背著顧寧的手，也跟著一頓。

  他把顧寧往上送了三分，淡淡道，「不必，我還背得。」

  頓了頓，解釋了一句，「顧叔，你年紀大了，這種雪路不好走，容易得風病，將來老了更難。」

  周致遠是什麼人啊！

  能一個字絕對不會說兩個字的人，一下子說了，這麼多。

  還喊顧叔！

  絕對有靜！

  宋遠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清秀的臉上也跟著發起來，在三人之間掃視。 (5,0);

  顧建設手，「沒事，風病這些我不在乎，把寧寧給我吧，你累了這麼久，好好休息會。」

  笑話。

  他不在的時候，寧寧是沒辦法，才要依靠外面的男人。

  但是，他在的時候，寧寧自然是要依靠他這個父親啊！

  而周致遠沒想到，向來老實憨厚的顧建設，竟然這般固執。

  他陷沉默。

  偏偏，顧建設還在繼續，「寧寧，你說是不是？」

  顧寧愣住，是當然想去父親那裡的，只是，還未開口。

  旁邊的宋遠突然怪一聲，「顧同志，顧同志，我剛好像崴著腳了，你能不能扶我下？」

  自家老領導的眼皮子，都快被他給破皮了。

  他要是在不懂，那就是傻子了。

  顧建設一愣，他有些懷疑，因為，宋遠這話實在是太巧合了。

  「真的！」

  宋遠直接了鞋子，「昨兒的崴的。」

  只見到，他掉的鞋子裡面，是紅腫的腳脖。 (5,0);

  可是，在之前的救援工作裡面，他卻沒有任何反應。

  甚至，和普通人一樣。

  這下子，顧建設瞬間沒話說了，他眼裡還閃過一心疼，「上來吧，叔背你。」

  頓了頓，「寧寧，我就不背你了。」

  他蹲下來，寬闊的脊背給了宋遠。

  宋遠一怔，他清秀的臉上滿是不好意思，「叔，你扶著我就好了。」

  顧建設卻固執地讓他上來。

  宋遠無措地看著周致遠。

  周致遠道，「扶著就好了。」

  「我們走慢些。」

  顧寧也跟著道，「爸，你扶著他好了。」

  這種子弟兵，不到萬不得已的況下，他們本不會讓老百姓背的。

  有了顧寧的開口，顧建設這才沒強求，他一個胳膊架著宋遠，朝著他豎起大拇指，「你們是這個！」

  從昨兒的求救開始。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出現了不說，而且幾乎是連夜營救了。

  宋遠咧笑了笑，「叔，這我可當不起，要說這個——」 (5,0);

  他豎起大拇指，吹牛皮，「我老領導才是這個，那麼高的山，我都不敢往下跳，我老領導敢！」

  開始他們不是沒想過下去。

  但是繩索不夠，見不著底，就意味著拿命去堵，是無畏的犧牲。

  周致遠卻不一樣。

  他一來，在繩索不夠的況下，還能跳下去，這真的是拿命去救人了。

  「我們是要好好謝謝他。」

  顧寧也沒想到，抿著，抬手了周致遠邦邦的肩膀，「你是跳下來的？」

  聲音有些悶悶不樂。

  周致遠頓了下，側頭，低沉著嗓音，「你別聽他瞎說，沒那麼兇險。」

  才不是。

  顧寧自己從上面掉下來的，知道，那騰空掉落的那一瞬間，讓人恐懼。

  當時是沒辦法，完全是條件反，手比腦子反應的更快。

  在那一瞬間，就做出了選擇，選擇救下。

  沒想過自己的後果。

  那周致遠呢？

  周致遠是自己選擇從上面跳下來的，他當時心裡在想些什麼？ (5,0);

  顧寧有些茫然。

  「周致遠，你當時害怕嗎？」

  在他耳畔，小小聲問道。

  周致遠一怔，他搖頭，「沒想那麼多。」

  其實不是。

  比起自己跳下去沒命，他更害怕，失去顧寧。

  聽到這個答案後。

  顧寧眼眶熱熱的，在也沒能說出來一個字。

  直到。

  出了大山後，看到那不遠，像是螞蟻一樣，排著隊上山的人。

  而對方也看到了他們。

  是劉淑珍他們，「寧寧——」

  劉淑珍發瘋了一樣，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那雪地裡面，跑掉了一隻鞋子，頭髮也被吹散了。

  卻像是沒到一樣。

  「媽，你跑慢些。」

  隨著，劉淑珍的過來，周致遠默默地把顧寧放在了一旁的大石頭上。

  而大石頭上的雪已經被他拂開了。

  劉淑珍撲過來，抱著顧寧，抱的極，勒的顧寧有些不過氣。可是，卻沒捨得說些什麼。 (5,0);

  也沒捨得推開。

  好一會，到脖子那溫熱的淚水時，顧寧整個人都僵住。

  或許，在此時此刻，才能到，自己失蹤後，父母有多擔憂。

  他們之前經歷過一次，而這次又經歷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

  劉淑珍才止住了哭聲，抬手了顧寧的臉，又了胳膊兒，一路下去，「寧寧，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傷，讓媽媽看看？」

  簡直是和顧建設一模一樣。

  顧寧搖頭，「沒有呢！」

  甚至連崴腳都沒說。

  「姐姐——」

  一聲蚊子一樣的聲音，從劉淑珍背後傳來。

  在一米開外的位置。

  站在原地，他有些害怕，有些不敢上前，「對不起。」

  他聲音愧到極點。

  一夜之間，那個小孩子，像是一下子長大了一樣。

  他整晚的噩夢，都是失去姐姐的那一刻，現在的他失去的姐姐，未來的他還是失去了姐姐。 (5,0);

  夢裡在哭，醒來了也在哭。

  顧寧對著，招了招手，「怎麼？跟姐姐還生疏了不？」

  猶豫了片刻，往顧寧懷裡鑽去。

  半晌，他突然哭了出來，小小聲道，「姐姐，我做夢，夢到你從十八樓樓上跳下來的。」

  「我沒抓到你。」

  夢裡夢外，他都沒能救下姐姐。

  聽到這話，顧寧渾一震，不可思議地看著。

  弟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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