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他脊梁微傾,整個人像是拉滿的弓,連眼角也繃著一抹戾。
周遭的員被他這副模樣嚇得忍不住犯哆嗦,紛紛起,惶恐不安著裴浚。
裴浚畢竟沒學過波斯語,發音不太準確,那蕃臣依著裴浚的話絞盡腦琢磨,又聯想自個兒唱的那句歌,揣度了一番意思,試著糾正他的發音。
他說了一句波斯語,“陛下,是這句話嗎?”
他的發音與李寧一模一樣。
裴浚幽黯的雙眸如同撥云見月,頓生灼,“是!”
手依然揪著他沒放,一字一頓近他,克制著心跳,
“你告訴朕,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眼眶都快紅了,險些有蓬而出。
蕃臣緩緩吁了一口氣,很誠懇地翻譯道,
“我傾慕你,由來已久。”
很平靜的一句話,聲勢浩大地撞在他耳。
腦海叮了一聲,仿佛有什麼破碎了,仿佛有一種克制的信念在崩塌,手中的珠子跌落在地。
匝匝的刺他眼簾,刺得他眼眶酸脹,什麼都看不清。
面前的人影在晃,那些舞仿若波粼粼下的倒影,朝臣的喝彩聲歡呼聲像緩緩涌上來的水,將他淹沒了。
積攢許久的緒隨著這句話浩浩沖破閘口,心里筑起的那道圍堤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李寧,你個大騙子,口口聲聲說心里沒朕,卻在離開前與朕告白。
你欺負朕聽不懂波斯話。
你太狠心。
你有本事,當著朕的面親口說。
他寧愿怨他,恨他,埋汰他,而不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往他背上灑下一束溫的。
這是第一次與他告白,也是唯一的一次。
他卻一無所知,沒有半分反應。
當時心里該有多難過。
怎麼可以對自己這麼殘忍.....
裴浚心里漲退,臉被劇烈的緒波得一陣白一陣紅。
他松開蕃臣,高大的子很明顯地晃了晃,茫然地轉過,下意識往西邊走。
下了臺階,邁出甬道,來到奉天殿西邊臺樨,迎面一片金潑灑過來,那是太西沉的方向,也是的方向。
裴浚劇烈地著氣,大步流星越過葳蕤的花草,繞出繁復的長廊,離開奉天殿來到右門,腳步越來越快,呼吸也越來越急迫,明黃的影像是一陣風刮過養心殿外的長街,穿過花園,最后來到英華殿外的西角樓。
柳海眼看他突然失態,悶腦子往西邊走,急得不行,抱著拂塵一面追一面喊,
“快,小兔子崽們,快跟上!”
裴浚提著蔽膝沿著臺階一口氣奔上西角樓。
這是紫城離最近的地方。
浩瀚無極的金灑滿京城各個角落,錯落有致的屋舍遙遙沿著街道兩側依次排開,一條康莊大道從眼前一路鋪向遠方,直到與那道斜暉匯天際盡頭。
裴浚腦海被那個念頭充滯,久久揮之不去。
那就不要遲疑。
他一刻都等不了了。
他始終還是那個想干就干的裴浚。
驀地轉過,眼神帶著鋒銳之氣,吩咐柳海,
“召齊閣閣老,乾清宮議事,朕要離京。”
第70章
兩刻鐘后,五位閣老悉數抵達乾清宮,見柳海面前所未有凝重,均以為出了大事。
也確實出了大事。
那位帝王,忽然平靜抬起眼,懶淡扔下一句,
“接下來有一段時日,朕不會在朝廷面。”
他沒有直言自己要出京,為皇帝輕易不能出宮,更不能出京,甭說還是八千里外的邊城。他不能給閣老反對他的機會。
這話一落,幾位閣老均變了臉。
“陛下,您這是....”
“不要問,什麼都不要問,你們也無需知道。”
裴浚輕輕了那只朱筆,不知想起什麼,嘲諷地笑了笑,
“當然,朝臣問起來,你們就說,朕...訪仙求道煉長生不老丹藥去了。”
歷朝歷代的皇帝不均整這些玩意兒?
這個由頭拋出來,百不會奇怪。
袁士宏看著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裴浚,哭笑不得。
“陛下,您好歹給臣等個底,這得不視朝多久,咱們也好....”
裴浚神嚴肅截斷他的話,“遇大事,由五位閣老在文華殿決議,爭議不休者,由掌印裁奪。”
拿人心始終是裴浚的拿手好戲。
他很擅長分化制衡,不給他們五個齊聲質疑的機會,踱梢間,挨個挨個召見,每人吩咐了什麼,旁人不得而知,是否授予旨,也都沒準,誰都不知對方底細。
原先對裴浚的揣度,轉化對彼此的猜忌。
在他們看來,這位心思詭譎的皇帝定又在悄悄折騰什麼,誰也不敢大意,生怕自己中招。
這就是裴浚的高明之。
對武將亦是如此,從北軍都尉,到都督府兩位都督,及上六衛大將軍,均是私下議,比起閣閣老,對著這些武將裴浚就更神了,沒說自己不視朝的事,人人授予幾道暗旨,他給朝的印象一向是笑里藏刀,心深似海,無人敢置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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