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大部分是航空圈，或者跟航空圈沾邊的人，聊著聊著，難免就會談到溫鹿前段時間那起空難，興頭來了，舉杯喝酒：“溫總可算是熬過去了，必有後福，這不喝一杯，說不過去吧？”

    溫尚傑端起紅酒杯：“我敬各位一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但萬幸還有諸位對溫鹿的幫襯，正所謂，‘朋友相，近則謗其言，遠者不相訕’，諸位對溫某的義，溫某記下了。”

    老總們大笑：“還得是溫總啊，這詩詞歌賦一套一套的，襯得我跟個暴發戶土大款似的。”

    “哈哈哈。”

    “……”

    時歡喝了口冬瓜湯，但有點咽不下，放下湯勺，對江何深說：“二爺，我昨晚沒有睡好，現在有點兒頭暈，我能先回去休息嗎？”

    江何深看不太好的臉：“要醫生麽？”

    時歡搖搖頭：“不用的，我會照顧好自己。”

    江何深“嗯”了一聲，時歡放下餐布，起離開座位，從後門離開包廂。

    溫尚傑第一時間注意到離開，眼睛追著的影，等到完全看不見了，才收回目，然後就發現，對麵的江何深，目涔涼地看著他。

    他頓了頓，然後對他出微笑。

    ……

    時歡白著臉出了包廂，走樓梯下樓，腳步很快，直到離開餐廳才吐出那口堆在肺裏的濁氣。

    溫尚傑。

    溫尚傑！

    他終於出現了，出現在麵前！

    時歡不是沒有想象過，要是遇到他，自己要做什麽反應？

    設想裏應該是冷靜的，勇敢的，甚至要報複回去！

    ……然而現實是，雙發，要扶著牆，才能不跌倒。

    時歡憎恨沒用的自己，閉上眼睛，反複告訴自己，已經長大了，已經不是十幾年前的孩子了，不用怕這個人，他已經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傷害了。

    他不能了……

    “阿稚。”

    時歡後背刷的一下豎起汗，像聽到來自地獄的呼喊，猛地轉！

    溫尚傑竟然跟著離開包廂！

    他一步步朝走去：“阿稚，真的是你，昨晚聽你小姨說你回來了，我還不太相信，還想，如果是你回來了，怎麽會不回家看看？你離開家十幾年，難道不想我嗎？”

    時歡覺自己要炸了！

    從未有過的驚恐出現在臉上，時歡急促地後退，正值中午，大家都去吃飯了，空闊的草場上一個人都沒有！

    步步後退，踩到什麽東西，低頭一看，不知道誰掉的馬鞭，快速撿起，一下在溫尚傑麵前的土地上。

    “你別過來！”

    指著溫尚傑，臉發白，一字一字說，“你再往前一步，我就不客氣了！”

    溫尚傑十分痛心的樣子：“阿稚，你這又是何必呢？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麽，我隻是想看你過得好不好？是胖了還是瘦了，我這是關心你啊。”

    時歡瞳孔抖地看著他的臉，他的臉沒有變過，哪怕過去十幾年他還是長這個樣子，他斯文帶笑，看到的卻是猙獰扭曲。

    時歡咬後牙，盯著他的一舉一，同時往四周尋找，尋找江何深。

    他在哪裏？他沒有出來嗎？

    溫尚傑還在接近：“阿稚，你跟你媽媽越長越像，真好，要是在天上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一定會很欣的。”

    “你閉！”

    “你有什麽資格提？！”

    這世上最沒資格提起媽媽的人就是他！

    溫尚傑不生氣，眼神甚至稱得上慈：“阿稚，我知道你現在跟江何深在一起，你要是真喜歡他，你回家來，認祖歸宗，這樣就有門當戶對的份跟他在一起。”

    “你總不想一輩子被人說是高攀江家吧？傻孩子，你配得上他的，隻要你回家，該給你的，我都會給你。”

    時歡本不想聽他說話，一句話都不想！

    更害怕跟他待在一起，哪怕這裏是空闊的馬場，但還是會想起那個的，腐爛的，惡臭的，地窖！

    時歡轉就跑！

    溫尚傑立刻追上來：“阿稚！”

    時歡猛地轉，將馬鞭毫不留地向溫尚傑，啪的一聲，溫尚傑了聲：“啊！”

    “爸爸！”

    溫隻衝出來扶住溫尚傑，那一下打在溫尚傑的手臂和臉上，頓時出現一道深深的紅痕，溫隻見狀，大怒：“你幹什麽！”

    時歡看到溫隻，反而安心，就像小時候，總是盡可能跟他待在一起，這樣就不用擔心溫尚傑會對做什麽。

    時歡呼吸急促，抓馬鞭，聲音沙啞：“我已經說了，再往前一步，我就不客氣！”

    的眼神兇狠，像極了一頭出利爪的母狼，溫尚傑地看著，臉上迸發出喜悅的芒，就像看到自己喂養過的醜小鴨，展翅變白天鵝一樣。

    “沒關係，沒關係的小隻，隻是一點皮外傷，別生你阿稚姐的氣，不是故意的，是爸爸嚇到了。”溫尚傑拍了拍溫隻，對時歡出縱容的笑。

    “阿稚，你別怕，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走，現在就走，但溫家永遠都是你的家，我永遠都是你的……”

    時歡咬牙切齒：“閉！”

    溫尚傑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樣子：“好好好，我不說了我不說了，你冷靜一點，這裏畢竟是別人的地方，改天我再去找你，我們再好好聊聊。”

    時歡後背一陣一陣發涼，溫尚傑每一個字對來說都是恐嚇！

    溫尚傑笑了笑，轉走。

    走回餐廳，他的人連忙送上熱巾給他：“老爺。”

    溫尚傑本不在乎自己的傷，還在回味時歡剛才的表現：“跟媽媽的脾氣不像，比媽媽勇敢。”

    十一年的時間，沒有在他眼前，卻長令他驚喜的樣子。

    這真是，太好了。

    ……

    溫尚傑走後，時歡力，扶住牆，馬鞭也掉在了地上。

    低垂下頭，頭發在前，遮住半張臉，隻能看到鼻尖和蒼白的。

    溫隻走上前，忍著火氣說：“你不覺得你現在很過分嗎？”

    時歡閉上眼睛，隻想安靜一會兒。

    但溫隻沒有給這個機會，聲聲質問。

    “爸爸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為你好，他是長輩，他哄著你，為你打算，你是什麽態度？還有江何深，他是恒安總裁沒錯，但爸爸是前輩，他又是什麽態度？你們是不是覺得溫家好欺負？我告訴你們，溫家隻要還有我在一天，就倒不了，就不到別人作踐！”

    時歡好累……都沒有力氣抬起頭。

    溫隻不休不止不肯放過：“我想不明白，爸爸哪裏做錯了？我們哪裏做錯了？”

    “是在你回來後給你買服買玩錯了？還是安排給你家裏最大最好最向的房間錯了？又或者是送你到最好的中學裏最好的班級錯了？你告訴我，我想不明白你對我們的恨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溫隻。”

    時歡喊，聲音沙啞，疲力竭之下還有一——厭煩！

    說夠了沒有？

    到底還要在麵前提多次從前的事？

    沒完沒了，沒完沒了！

    時歡抬起頭，眼睛裏有淡淡的紅，冷冷地說，“你要是真的這麽理直氣壯，你跟江何深嚼我什麽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