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最後一天，是趙文茜案開庭的日子。

    江榆市下了場雨。

    簡橙今天沒去法院，九點半開庭，那會兒正是疾風驟雨的時候，周庭宴不讓去，自己也不想去。

    正好梅鈺也來了，梅鈺陪在家。

    “人都說三歲看小，七歲看老，我們家小湯圓八個月就看大了。”

    梅鈺抱著小小隻的湯圓，他嘟嘟的小臉袋，不釋手。

    “長大了肯定跟他爸一個樣。”

    八個月的娃娃，臉長開後，完全是Q版的周庭宴，和眼睛像簡橙，雙眼皮賊漂亮。

    模樣上都是挑著父母的優點，格上目前為止像他爸，喜靜不喜，圓溜溜的大眼睛像葡萄，漆黑明亮，看著很神。

    坐著不的時候，那小小氣勢有周庭宴的影子。

    簡橙正窩在單人沙發上調試新相機。

    周庭宴月初出差給買的，說看見喜歡的那個牌子出新款了，就順手給買了，一直沒用，準備今天給兒子拍照試試。

    聽到梅鈺的話，頭也沒抬，“我……”

    “跟橙橙也像的。”

    搶一步開口的是梅嵐，梅嵐也想抱抱小湯圓，梅鈺不給，就眼的瞧著，一直沒說話，這會兒才開口。

    “橙橙小時候也安靜的，我抱著的時候，也這樣，特別乖，誰見了誰喜歡。”

    裏說著話，就真的想起從前，最後聲音都哽咽，眼睛也紅了，飄忽的神，好像在懷念過去。

    簡橙手裏的作一頓，抬頭，跟梅鈺對視一眼。

    梅鈺無聲開口，“懺悔呢，想挽回你。”

    簡橙眼神示意，“想得。”

    兩人相視笑笑，梅鈺低頭繼續逗湯圓，簡橙繼續擺弄相機，調好了就舉起對著梅鈺和兒子拍一張。

    梅嵐看著眼前的一幕，無力又苦。

    今天也沒去法院，簡宏雲怕聽了當場發瘋，鬧的影響秩序，沒讓去，聽說梅鈺過來了，就帶簡航來了。

    年前和簡宏雲去倫敦的時候，就把簡航帶回簡家了。

    那時候是簡宏雲要帶，說簡橙要顧著小湯圓沒力再管一個，不能老麻煩，梅嵐沒反對。

    那時候對簡航已經沒那麽厭惡了，因為簡航跟著簡橙快一年，養的圓圓潤潤，也白了不，能看出佑輝小時候的樣子了。

    孩子也懂事。

    這段時間被佑輝和趙文茜的事氣到悶，時常倒床上哭。

    簡航會給把水端過來，還會用小手拍拍的胳膊，哭的狠了，他就湊過來親親。

    說以前他哭的時候，媽媽就是這樣的，說姑姑哭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的，然後姑姑就不哭了。

    大概是以前真的太兇了，呼呼的小人著肩膀還是怕，可看那麽難，還是會湊過來哄。

    梅嵐看著他，經常恍惚，有時候會想到佑輝，有時候又會想起小時候的簡橙。

    簡家的人，簡宏雲一直想多生幾個，生了兩個子不利落了，不能生了，他經常出去吃。

    記得第一次發現的時候，躺床上哭半天，佑輝和橙橙都過來，一人拉著一個手。

    橙橙那時候就跟簡航一樣大。

    也過來親，說媽媽，不哭，橙橙親親你。

    現在難，隻有簡航過來親，他說，不哭，航航親親你。

    有那麽一刻，梅嵐突然覺得，簡橙說得對，簡航是老天爺賜給他們的寶貝，來的正是時候，如果這段時間沒有簡航，真的撐不下去。

    就是覺得惋惜。

    這段時間聽簡航說起過他媽媽，覺得，能把孩子教的那麽好，那肯定是一個特別好的人，如果還活著，一定把人接過來。

    梅嵐之前跟著簡橙在城跑的時候，簡橙就拿話點過，說簡航的媽媽是好的，老太太肯定也是好的。

    如今老太太孤苦伶仃，他們應該照顧。

    那時候不樂意，但簡宏雲聽簡橙的話，馬上把人送長盛的高級療養院去了，好吃好喝照顧著，病也給看。

    可惜老太太到底年紀到了，沒撐多久，上個月走的，人不好的時候，抱著簡航去了，老太太走的也安詳。

    在床邊，看著那滿頭銀發的老人慢慢闔上眼，也生出很多慨。

    有一日，也會躺在這裏，那時候，邊會有誰呢？

    趙文茜被養毀了，佑輝差點毀了，的橙橙跟離心了，如果再對簡航不好，邊就真的沒人了。

    所以也想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佑輝出來也不管了，他想結婚就結，不想就算了。

    這輩子，就守著航航過了，不偏心了，就算佑輝以後再有了孩子，也不偏心了。

    ……

    簡橙對著梅鈺和兒子拍了好幾張照，察覺到梅嵐的視線，沒搭理。

    從和周庭宴結婚，周庭宴送很多相機，但拍的照很，因為周庭宴送的，隻拍喜歡的人和。

    到了現在，依舊不喜歡梅嵐。

    為了簡航，就這麽當親戚來往吧。

    手機響了，簡橙放下相機，從茶幾上拿來手機，已經快十二點了。

    法院那邊已經結束了，周庭宴打來的電話。

    趙文茜的案子涉及刑事案件，今天沒宣判，兩個月出判決書，律師的意思是，數罪並罰，無期徒刑沒跑。

    “姑姑！姑姑！”

    簡航清脆歡喜的聲音從外麵傳過來，小擺，“彩虹！姑姑，外麵有彩虹。”

    小湯圓還在梅鈺懷裏，所以簡航直接撲進簡橙懷裏，晶亮的眸子都著雀躍。

    “媽媽說，對著彩虹許願，能真，姑姑去許願。”

    簡橙掛了電話，抱起簡航往外走，梅鈺抱著小湯圓，梅嵐一個人默默跟著。

    確實有道彩虹。

    暴風驟雨後，烏雲散開，太出來了，天空架起一座石拱橋形狀的彩虹，五彩繽紛，芒萬丈。

    雨過天晴，大喜。

    周庭宴在回家的路上，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簡橙把簡航遞給梅嵐，準備去客廳拿手機給他打電話。

    剛把簡航遞過去，在梅鈺懷裏的小湯圓就了。

    兩隻小胳膊都向，“麻……麻麻……”

    周庭宴看到彩虹了，是司機提醒他的，他朝外看了眼，覺得簡橙肯定喜歡，就直接給簡橙打電話。

    “老婆，外麵有……”

    “湯圓，他剛才喊我媽媽了！”

    興的聲音不大，但對於周庭宴來說，震耳聾，他心口熱熱的，眼角眉梢都帶笑意。

    他現在終於能理解，歸心似箭是什麽意思。

    ……

    趙文茜的判決書下來，數罪並罰，無期徒刑。

    餘濤上背著張婭的命，運毒多年數量龐大，死刑，由他提供的消息，警方端了一個在江榆的販毒團夥。

    簡佑輝窩藏包庇趙文茜，判了三年，簡宏雲氣的不願去看他，梅嵐去看過他，跟他說趙文茜的事。

    聽說趙文茜沒懷孕，簡佑輝沉默很久，自此，再也沒提過這個名字，隻跟梅嵐說：

    “媽，我糊塗，對不起您和爸，更對不起橙橙，我知道不會來看我，我也沒資格讓來看我，您幫我照顧好航航，再幫我跟橙橙帶句話。”

    “您告訴，如果12歲之前的簡佑輝，知道他之後會這麽對橙橙，他一定，寧願死在那場大火裏。”

    梅嵐把這話帶給簡橙，簡橙語氣平靜。

    “12歲之前的簡佑輝，永遠是我最的哥哥，我從來沒恨過，現在的簡佑輝，隻是我緣關係上的哥哥。”

    梅嵐點點頭，抹一把淚，轉往外走，背脊已經不似從前的板正，年後暴瘦一圈的微微佝僂著，鬢間白發生了不。

    不能怨什麽，簡橙如今還願意跟他們來往，他們應該知足了。

    怨什麽呢，是他們的偏心釀造了這場禍事。

    是錯了，是親手把一雙兒的親，活生生掰斷了，才是最鋒利的劊子手。

    錯了，不該偏心的，罪有應得。

    ……

    關清上背著汪睿的命和張士的命，周陸的父親以及老爺子的事也代，死刑。

    判決書下來的那天，周陸來華春府，帶來一個消息。

    何潤自殺了。

    “他說他眼睛看不見，從來沒帶妙妙去過遊樂場，說妙妙從來沒去過，他讓我帶妙妙去，我就把妙妙帶走了。”

    “我真蠢，我怎麽就把他一個人留在家了呢，我應該讓檸檸帶妙妙去，我應該留下來看著他的。”

    “小灣村後麵有條河，村幹部帶人把他撈上來的時候，他手裏還握著妙妙最喜歡的發卡，他書裏說，讓我再給妙妙買一個一模一樣的。”

    “他說這個他得帶走，不然他下輩子找不到妙妙了，你說他那麽妙妙，他怎麽舍得走呢，事都已經過去了，他為什麽不能放下呢。”

    “我又沒怪他，檸檸也沒怪他，他為什麽非跟自己較勁呢！真是蠢死了！”

    周陸坐在沙發上，抱著頭，哭到不能自已。

    近一年的時間，周陸消瘦很多，簡橙想過去抱抱他，又想到自己的份，於是手推周庭宴。

    周庭宴手搭在周陸肩膀上，周陸的緒緩和了一些後，從外套口袋裏拿出一隻錄音筆。

    說是何潤的言。

    錄音筆是周陸買的，何潤讓他買的，說何妙唱歌很好聽，他想錄一些，何妙去上學的時候，他無聊時可以聽，周陸就給他買了。

    結果，他是錄言的。

    周陸後悔教他用了。

    周庭宴接過錄音筆，手遞給了簡橙，簡橙打開，隻覺得這錄音筆有千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