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佐讓人把恩華王的征討檄文，整篇謄抄下來，遞到了滕越手上。

這片討賊檄文洋洋灑灑一大篇，歷數大太監洪晉之罪。

此人自先皇過世、新皇登基以來，利用各種手段博得恩寵，日日進獻飛鷹獵犬、歌舞人，更設豹房令小皇帝不思朝政，而他則獨攬大權，殘害朝中忠臣良將，排除異己，朝野不拜在其腳下者盡死，又將手不斷往軍中，以清整屯田之命中飽私囊，吸盡民脂民膏，迫使將士未過出生死卻無飽飯可吃，還要任由他手下之人欺！

此等佞，皇帝高坐龍椅充耳不聞，只一味信重，但世上總有人要以雷霆手段，清除佞，以正世風。

恩華王此篇檄文，所言洪晉之事八為真，寧夏城中軍民也已然夠了欺，再聽聞恩華王如此師出有名，紛紛加其麾下。

鄧如蘊把這篇檄文通篇看了下來，竟也覺得渾冒出來熱汗。

著那張紙同滕越道，“這檄文做得當真不錯，連我看完都想要追隨恩華王討賊了。”

這話說得滕越忍不住笑了一聲，不瞥了一眼。

“那恩華王最疼寵的兒，那朱意怎麼欺負你的，你都忘了？”

他說朱意囂張跋扈不是一日了，“恩華王縱行兇，而他手下亦在軍中仗勢欺人多年，他聲討太監洪晉錯是真，對他自己所作所為卻只字不提，他若是當了皇帝，這天下也未必比如今好到哪里去。”

滕越說，如果此番造反的不是恩華王朱震番，而是如同當年祖燕王那般氣魄力量，他滕越甘愿追隨。

“可你看這恩華王，行兵變之事如此倉促沉不住氣，既然有了兵變意圖，卻連沿河渡口都沒有當先拿下，讓王復響叔父順利渡河而去，他所謂的討賊大軍被困在寧夏過不了河，所謂討賊又如何去討？”

鄧如蘊見他輕輕搖了搖頭。

“大太監洪晉確實該死，但以恩華王之能，卻本不了此事，他這篇檄文是好文章，合該送去皇上眼前好好過目一番，至于朱震番本人，無不過就是被人慫恿只權利熏心，拿寧夏千萬邊關將士的命，填他一己私而已。”

昏暗的室，滕越說話間，又有呼喊之聲從外面街巷上傳進來。

在這令人“熱澎湃”的檄文之下，邊關將士們不斷歸到恩華王旗下。

滕越源著喊聲的來，隔著窗子遙遙向外看去。

“只要事態能控制在寧夏城，他們還不會跟著恩華王走死路，如若不然... ...”

鄧如蘊見男人垂下眼簾，輕輕嘆了口氣，

外面仍舊喊聲陣陣，聲討宦之聲震耳聾，但房中滕越的嘆息聲卻起了一聲又一聲。

他沉默了起來，默然立在窗邊無言。

鄧如蘊看向他的背影，他負手立著，室的昏暗將他墨蘭的長袍染淵墨之。

他立在亮暗淡的窗下，天模糊了他的形。

他不再開口，也不再嘆息，就這麼一直靜默立著。

鄧如蘊從棋盤旁站了起來，輕聲走到他后，天把他的影子投在上。

好似多年前的某日，在夕快要落山的時候，又跟在他后，看著他從山上練功后返回，背著滿簍刻著“越”字的箭矢，汗水將他的衫。

而藏在街道的人里，夕將他的影子拉長到腳邊，輕輕踩著他的影子，好似到了他的人一樣，跟著他將這條路走到盡頭。

此刻鄧如蘊也立在他后，看著他的背影，不知怎麼，腦中突然想起他那日說的話。

他說，“你好像，從沒抱過我... ...”

有那麼一瞬，心中起了恍惚的念頭，看著他背細的腰，手放下又抬起，抬起又放了下來。

也立在那里沒，只是低笑著說了一聲。

“將軍可真是個兵如子的好將軍。”

他會惜他們的命，不肯輕易與敵廝殺搏，愿自己舉手投降，冒險博弈以待時機；

他也會心疼將士吃不飽飯，寧得罪那些世家權貴，也盡可能將屯田替他們握在手中；

更會在此刻看著他們被恩華王的討賊檄文所迷，卻一時無能為力，而在窗邊靜默神傷... ...

都看到了，都知道的。

這話出口，窗邊的男人慢慢轉過了來，窗外的天將他的側臉置上一層的弧線，他低頭向看了過來。

就站在他后，此刻歪著頭背著手，穿著一丁香，也只有在房中才敢穿，笑著打量著他。

外間縱有疾風驟雨，此刻也已然化了春水秋波。

又道了一句，向他問過來。

“兵如子。我這夸贊之言，沒說錯吧？”

似是有片厚重的云，從上空飄遠，房中亮明亮許多。

滕越點了點頭，說自己確實兵，“但是不是兵如子就不得而知了。”

他說著，目定定鎖在了眼眸中。

“畢竟我雖然娶了妻室，日日將帶在邊，但膝下尚且空空，沒有一兒半。”

他只看，“是不是如子，我怎麼知道呢？”

男人的目鎖在臉上，仿如此刻明亮的天。

鄧如蘊被他看得心下跳了起來。

好心好意想要讓他從憂愁傷神中走出來，他倒好，看著說這個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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