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簾之下，他眸映著幽暗的火燭。

“吳老將軍乃是功臣忠良，我們這些戍邊武將，若沒有他改良的火，不知要吃多敗仗，又丟掉幾回命。

“如今他被權勢迫害，闔家命途不保，有人為他上書，有人護他回鄉，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但今日我知道了，我還親眼看到沈言星為護著吳家遍鱗傷，而吳老將軍一家人在這寒夜里生死未卜。

“若是我此刻只想著自己，放任那施澤友殺害吳家全家，我同那姓施的還有什麼兩樣？”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母親。

“母親覺得兒子還有臉，再用吳老將軍的槍炮殺敵？還是有臉到九泉之下，去見我被害死的父親和大哥？！”

他此言仿如火槍的鳴響，砰砰地訇然響在房中，又來來去去地回。

鄧如蘊在他這話里，忽的酸了鼻頭，沈言星則深著眉頭閉起了眼睛，而林老夫人眼淚倏然砸落在了地上。

“可是、可是你怎麼辦？”

滕越道不用怎麼辦，“兒子好得很，兒子又不是莽夫，他施澤友一個帶兵不只會踩著旁人的尸上位的人，我還能在他手里暴了自己嗎？”

他說著，眼睛微瞇起。

“說不定，趁這個機會，一箭了結了他。”

話音落地，他徑直轉，步往外而去。

林老夫人再抓不住他，只能看著他飛步而去。

沈言星見再攔不住滕越，只能飛快囑咐了沈修幾句，讓他趕跟上去。

鄧如蘊也看著他大步流星再沒有一猶疑，此刻已經調派人手，著人馬這便往潼關趕去。

天微微泛出一白亮來，鄧如蘊看著他背影離去，只是在最后離開的時候，他似是察覺到了的目，回頭向看了過去。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他用語在天邊的那一抹白亮下，跟輕輕笑著開了口。

接著他翻上馬，從門前一躍而過，連馬蹄聲都倏忽消失在了黎明前的夜里。

鄧如蘊定定站在院中，但后卻傳來了林老夫人惶恐的聲音。

“不不... ...那施澤友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不能來，萬不可來... ...”

說著著急往外追了過來，誰料步子走得太急，竟從廊下的臺階上，騰得摔了下來。

“老夫人！”

青萱和紫苑嚇白了臉，趕忙過來扶，但林老夫人腳下卻扭到了，疼得臉都皺了起來。

鄧如蘊連道不能再，“不然這腳扭傷得更嚴重了。”

可林老夫人本顧不得自己的腳，只反復道著不，“不能讓遇川就這麼去，越是遇上那施澤友，越要冷靜謹慎才是！”

然而腳下一步路都走不了。林老夫人一下抓住了鄧如蘊的手。

“蘊娘，你能不能替我去一趟，一定勸著滕越不要莽撞！”

鄧如蘊眼睛微眨。

道，“好。”

*

按照沈言星的說法，吳老將軍一家人眼下藏在潼關附近的華縣里。

鄧如蘊是坐馬車趕過來的，自然比不得滕越腳程迅速，也一時還沒追到他。

華縣里風平浪靜，先分派了林老夫人給的侍衛在附近的街巷里走，看能不能和滕越的人接上頭。

自己則想了想，了脂，扮了路過的商戶眷的模樣，從街邊的銀樓買了兩支锃亮的銀釵簪在頭上，把侍衛也都打扮得如同行商家的伙計，在街上佯裝逛街地行走。

鄧如蘊還順手買了兩匹布讓侍衛扛著，越發像個有錢商家婦人的樣子。

侍衛素來是提刀扛槍的，這下扛了兩匹布在上還有點不適應，小聲問鄧如蘊，“夫人，咱們這樣會不會連將軍，也認不出咱們來？”

鄧如蘊一笑，“若真這樣，那他該上眼藥了。”

這話說完，幾個侍衛都跟著笑了起來。

一眾侍衛從前不管是跟著將軍，還是老夫人，又或者護送簫姑娘，這三人多半的時候都冷肅正，連整個滕府都似是要比旁冷兩分，沒人敢開玩笑。

可夫人卻全然不一樣，尤其這幾月，將軍同夫人越發好了，將軍和姑娘都逐漸說笑了起來，夫人對他們更是和悅，他們有從秀娘子手里討藥的，只覺夫人的藥比外面賣的可好用多了。

今日這般張的時候，夫人竟還說了句笑話，一下就把眾人的繃笑散了兩分。

眾人在街上說笑走著，更無人發現，本不必躲躲藏藏。

只是在路過街尾有人正擺攤買狗的時候，那攤子上有條狗突然朝著鄧如蘊了起來。

鄧如蘊被嚇了一跳，轉頭要看，已經被侍衛們護在中間了。

正這時，站在前的侍衛道了一句，“我看到將軍的人了，就在前面。”

這話一出，眾人再不管什麼狗吠的事，都快步往前而去。

前面果然正是滕越的人，眾人一見面就轉進了暗巷里，鄧如蘊剛要問一句“將軍在何”，話還沒出口，卻見眼前的侍衛們全都轉過了去，散到了一旁。

有人從后握住的手腕，將拉進了臂彎里。

“你怎麼來了？是娘讓你來的？”滕越訝然朝看了過來。

鄧如蘊沒有立時回答他，他卻上下打量著的模樣。

“怎麼扮了這個樣子？像個商家婦人，倒也... ...怪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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