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隨進殿了?”李明衍再問。
“奴婢沒有隨娘子進殿, 怕娘子覺得不自在, 就留在承恩殿門候著。”
“在殿中待了多久?”
“大概……一炷香不到的時間,”高德勝一一如實回答,“娘子沒有久留, 出來后就回宜春宮了。”
李明衍未再說話。
高德勝也猜不出殿下此刻在想些什麼,只覺得奇怪的很,昨夜陸娘子叮囑他莫要告訴殿下曾來過承恩殿,殿下眼下又一直在問娘子有沒有來過。
這昨晚是發生了什麼?
過了許久, 李明衍慢聲開口:“你去宜春宮,喚過來。”
高德勝應聲退下, 去了宜春宮傳話,很快帶著人來到了承恩殿。
今日簌簌小雪飄而下。
雖已過卯時, 但天依舊暗沉, 如晨曦前的那一抹黯淡天。
李明衍未讓宮人再燃燈,殿燭影昏黃。
在這片淺淡昏黃中,他轉過視線, 見陸云檀乖巧地進了殿, 任由高德勝摘了的氅,繼而規規矩矩地跪下請安。
“云檀拜見殿下,殿下千歲。”
著的一月白長,袖口著繁復的織金連枝紋, 鬢間別了支銀鎏金寶相簪, 嵌著顆圓潤東珠。
織繡上游弋著點點輝, 寶珠則宛若有瀅瀅水流溢其中。
——昏黃殿中, 似自帶華。
李明衍輕掃那顆東珠,不自覺想到陸云檀那玉潤的耳珠,結微微一。
只一眼,他便不再看,道:“起罷,我早與你說過,不必行跪禮。”
“云檀不敢,那是殿下的恩典,只是一次兩次云檀可這恩典,時間長了,怕壞了東宮的規矩。”陸云檀低聲道。
一旁正打算拿椅子給陸云檀坐下的高德勝聽這話,心中哎呀一聲。
陸娘子啊陸娘子,前些日子好了許多,怎麼今日又在意這些死板的規矩。
“聽聽,高德勝,”李明衍說話很平靜,“我把養得這般知禮懂事,待陸錚回京,看到這樣的一個妹妹,真不知會與我說些什麼。”
高德勝本聽不出殿下這句話含義,更不知怎麼答殿下的這句話。
他是應承也不是,不應承也不是,只能訕訕一笑。
陸云檀把頭垂得更低。
李明衍見到這樣的陸云檀,心中燥意漸生。
可轉念一想,他這是在干什麼,與計較什麼?
他養著,又大不歲數,就如同父兄一樣,他說這話又是何必。
李明衍淺嘆了口氣,道:“地上涼,起來坐著。昨日的傷,太醫怎麼說,今日好些了嗎?”
陸云檀不知怎的,眼下聽李明衍的這番問話,本努力憋著的緒忍不住翻涌,著心頭的酸,回道:“回殿下的話,我傷得不重,就是腦后磕到了些,敷了點藥已經不疼了。”
床榻上的他傷得才重,且經昨夜一事,也不知他是否清醒覺得不對勁才遣高德勝來喚,但其余的什麼都沒先問,而是先問的傷。
……殿下向來極好。
可他對越好,越不知該如何自。
陸云檀輕咬了,還是忍不住問道:“殿下的傷呢,太醫怎麼說……”
“在你之前,柳太醫等人已來過,說休養一陣便好,沒什麼大礙。”李明衍回。
一旁的高德勝聽這話。
殿下,方才柳老就跪在這殿,老淚縱橫,可不是說什麼沒大礙。
陸云檀呼了口氣,又聽李明衍繼續道:“昨日你被父皇傳召,他問了你什麼,你答了什麼,一一說與我聽聽。”
還好,還沒有提及昨日承恩殿一事。
只要不說這事,便輕松許多。
于是將昨日圣上詢問的話以及答了什麼,復述了出來,復述完后,猶豫著,決定還是開口道:“圣上還說,是殿下救了那男孩,可明明是我做的錯事,殿下怎麼將事攬在自己上?”
“談不上做錯事。”李明衍平靜道,“若真要說做錯,你未能警惕人心,是我教導不當,我被人刺傷,是我未仔細留心。如此一來,那我的錯更大,既然我的錯更大,我擔下責任不也是理所應當嗎?”
可說是這麼說,源頭還是在這啊。
殿下這話說的,都沒辦法反駁……陸云檀不自覺嘀咕道:“殿下好會強詞奪理。”
“嘀咕什麼?”
陸云檀立馬回道:“沒什麼。”
李明衍眼眸劃過一點笑意,膽子是越發大了,也敢當著他的面編排他,真不知等會兒進正題,還是否像現在這般。
李明衍藏起了笑意,開口道:“聽高德勝說,昨夜你從天殿出來,便來承恩殿了?”
極為風輕云淡的問話。
但聽得陸云檀眼睛瞬間睜大,臉煞白,好在殿燭火不似往常明亮,他人也看不出的面變化。
哎,該知道高德勝在殿下面前瞞不住什麼的,昨夜還那般與他說。
殿下說的話也毫沒有掩飾什麼,明明白白地告訴了他已經知道昨夜來過了。
那殿下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
應當是沒有的,不然今日一進來,等待的也不會是這麼祥和的場面。
現在他想要什麼答案……不過無論是什麼——
殿下就是在試探,明目張膽地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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