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距離宣州城百余里外的悅來居客棧,魏無晏手捧溫茶,過半開的支摘窗眺遠方。
遠方的宣州城只有芝麻粒大小,閃著微弱的芒,籠罩在廣闊的天幕下,險些藏在點點繁星之中。
可就是在如此不起眼的地方,逍遙自在地度過了四個月。
其中大半的時,還是與那個男子相依為伴。
也不知男子蘇醒后,發現自己給他酒中加曼陀羅,還從他上拿走出城文碟不告而別離去,會不會到憤怒?
還有,他到底是不是他?
那日在鵲橋酒樓里,魏無晏幾乎篤定戴著面的杜衡就是攝政王,可還是決定豪賭上一把。
攝政王曾說過他百毒不侵,那在酒中所下的曼陀羅對攝政王并不會起效果。
如果男子喝下酒,并沒有陷昏睡,那只好與攝政王撕破臉皮,親手摘下他的面,然后問一問攝政王既然都知曉了的份,為何還要冒充杜衡與在宣州城糾纏不清。
是當下朝局不穩,攝政王還需要這個傀儡皇帝回到宮中繼續陪他上演賢君衷臣的戲碼?
還是攝政王報復心強烈,得知揣著兒的欺騙他一年之久,所以攝政王也要借著別人的份欺騙自己,讓上他假扮的杜衡后,再殺之后快?
就當魏無晏以為男子落在鎖骨上的吻不會停止,熾熱的鼻息灼燒得脈涌,幾乎要忍不住與對方撕破臉皮之時,男子卻突然止作,埋在頸窩里沉沉地睡著了。
隨后,便是從男子上索到出城文碟,落荒而逃...
按道理說,距離宣州城越遠,魏無晏的心里應會越踏實,可是這幾日睡得并不安穩,時常會陷同一個夢境。
夢中,杜衡帶著鎏金面,目居高臨下,面下的雙眸黑沉又冰冷,仿若結滿了寒霜的匕首,銳利且沒有一溫度。
魏無晏被男子凜冽的目籠罩,到徹骨的寒意,如墮冰窟,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男子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摘下鎏金面罩,出攝政王沉無比的俊容。
“陛下,你逃不掉的。”
魏無晏又一次從惡夢中驚醒,額間布滿一層細汗。
心有余悸地環視四周,過朦朧紗幔,瞧見寶笙在客房羅漢榻上睡得鼾聲震天,才慢慢平復下驚恐的心。
只不過夢中男子的凜冽眸過于瘆人,清冷的聲音仿若還在耳畔縈繞。
魏無晏毫無睡意,索披上件斗篷,又為自己倒上一盞溫茶,將支摘窗挑開一道,看向遠方的夜。
被噩夢折磨數日,魏無晏此時還真有些后悔在那日離開時,沒有親手摘下杜衡的面。
噠噠噠的馬蹄聲在寂靜的深夜中異常響亮。
站在窗畔的魏無晏皺起黛眉,垂眸看向剛剛進客棧的一隊人馬。
都這麼晚了,還有人住店?
聽車夫的口音,這隊車馬是從宣州城而來,再觀察車隊的規模和馬車上的華麗裝飾,猜想這家人應是宣州城里有頭有臉的人。
魏無晏心中涌起一抹不安,下意識關上支摘窗,只留下一道細小的隙,供觀察外面的景。
悅來居的店小二打著哈欠走出來,對車隊里的管事說上幾句后,隨后牽著馬匹去了馬廄。
與此同時,馬車上走下來幾位頭戴帷幔的眷,匆匆步客棧。
“這間客棧如此寒酸,不知有沒有備下熱水,顛簸一路,上都出汗了,父親也不知是哪筋搭錯了,離祖母的壽辰還有三個月,偏偏這麼著急去夷陵,我在萬寶閣拍下的那套紅珊瑚頭面還未送來...”
“小姐小聲些,方才二小姐嘀咕的時候被老爺聽到了,得老爺好一頓訓斥,奴婢一會去為您熱水...”
魏無晏聽到主仆二人的對話聲,眉心一跳。
這子的聲音十分耳,好似在哪聽到過...
魏無晏凝神想了片刻,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花燈夜那日,面戴玉兔面的子。
后來,從虔婆婆口中得知,原來那個在花燈節上刁難的子,是朱知州最小的兒,名朱晴雪。
如此一說,這隊車馬是朱知州一家人,準備前往夷陵去給朱知州的母親祝壽。
原來朱知州并非是土生土長的宣州人,而是襄州夷陵人氏。
襄州鄰荊州,魏潯的祖父又是荊州安使兼轉運使,朱知州以前在襄州時,會不會與魏潯的祖父認識?
還有,河堤的患剛剛解除,朱知州為一州之長,卻沒有留下來與杜衡一起揪出藏在宣州城的大魚,反而帶著家眷連夜趕路前往襄州。
種種舉措,著實讓人心中生疑。
魏無晏看向樓下的馬車,很快發現了朱知州的影。
借著皎潔月,魏無晏看見朱知州并穿服,他正與客棧掌柜站在廊下頭接耳說著什麼,不一會,只見客棧老板突然抬起頭,手沖著魏無晏所站的方向指來。
魏無晏急忙閃躲起來,剛剛起夜時并未點燃燭火,故而客房漆黑一片,從外面觀看,瞧不見屋人的影。
不過魏無晏依舊心跳如雷,腦中猜想方才客棧掌柜那一指是什麼意思?
會不會是告訴朱知州住在此間客房?
朱知州又為何想知道住在哪一間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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