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以後,兩人終於回到C城。
在海島上的幾天,楚行始終都是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的態度。罌粟起初小心翼翼到極致,到了後來,就慢慢變了惱火,再到後來時,就了無於衷。即便最後一天楚行帶沿著與之前李遊纓相同的路線去海釣,甚至連船都巧是跟之前相同的一艘船,也不能讓罌粟的眼皮再一下。
楚行海釣的時候,罌粟沒有參與,隻是垂著手在他後站著。楚行專注釣魚沒說話,罌粟就站在那裏也不開口。
一直到了要返航的時候,楚行才仿佛想起後還站著一個人。回過頭去,看了罌粟一眼,問道:“在想什麽?”
罌粟眉目不,平淡回答:“想著什麽時候才能回到C城喝魚粥。”
楚行指了指一旁小桶裏剛剛新鮮釣上來的海魚,問說:“拿這個做魚粥不行?”
罌粟隻瞥過去一眼,就又去看海水,一句話都不想多說的態度十足明顯。楚行的角被海風吹得鼓起來,他倚在扶桿上,盯著,不說話隻等開口。兩人互相靜默了片刻,罌粟垂下眼,一轉,頭也不回地往船艙裏走了過去。
從海釣回來,兩人就不曾再有過任何對話。一直到回到C城,楚行都始終是臉平靜而一言不發的模樣。罌粟的態度跟他幾乎相仿,隻當方圓一公裏隻有一個人在,即便是跟楚行挨著坐進從機場回楚家的車子裏,罌粟也照樣臉不變,仿佛周圍都是靜一般置若罔聞。
車子緩緩開進重時,早已有管家在外麵等候。兩人下了車,罌粟便拖著行李往外走,後管家沙啞的聲音響起來:“罌粟小姐要去哪裏?”
罌粟停下腳步,回過頭,瞟過去的目居高臨下,話音冰冷又倨傲:“不過是區區一個管家,你拿什麽資格來問我?”
管家之前同罌粟講話時,即便罌粟冷言冷語,也沒有像今天這種樣子的尖酸刻薄。管家看了眼的臉,又看了看一旁楚行的臉,沉了一下,仍是欠了欠,言語間不卑不:“前些日子,罌粟小姐曆生日那天,您沒有打招呼,去了海島上遊玩。今天是您的曆生日,不妨晚上做個慶祝,再將生日補上。”
他話隻是剛剛說完,罌粟已經拖著行李往外重的方向走,聲音極為不耐煩:“我沒興趣。”
罌粟回到自己住,頭一件事便是給蔣綿打電話。
在撥電話的時候心裏已經轉過無數個想法,在接通後不帶寒暄,直奔主題。然而聽到那邊蔣綿的聲音遲疑,罌粟仍然止不住心裏一沉。
“李遊纓他這次回來……被人打斷了。不過其他況還好。他今天來了C城,現在就在我對麵,還有哥哥,我們三人正在喝下午茶。你要同他講話嗎?”
罌粟抿得很,那邊接電話的人已經換了李遊纓沉穩的聲音:“阿璞?”
靜默了半晌,才低聲問:“你還記不記得是哪幾個人敲斷你的?”
李遊纓頓了一下,說:“他們自始至終都沒開口說過話。”
按照李遊纓的說辭,他是在給買完冰淇淋,回去的路上被人打了後腦暈了過去。似乎後來又被人灌了藥,一直都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才醒過來。一睜眼就發現人已經在機場,邊還跟著三個便模樣的保鏢。
罌粟垂下眼,想了一會兒,追問:“然後呢?”
李遊纓停了停,才說下去,聲音有些無奈:“我的手機不見了,那三個人一句話不說,就隻推著我往飛機上走。回到C城出了機場,就一路開著車帶我到了一舊倉庫。”
李遊纓又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語氣努力變得輕鬆:“我本來以為這種事,總會給我蒙個眼罩什麽的才對,但他們沒這麽做,甚至一直都沒說過話,就直接把我推進倉庫裏,然後讓我自己看著自己的,看他們把錘子舉起來,幹脆就敲斷了小。”
他說完後,罌粟這邊遲遲沒有開口。
電話那頭一片死寂,李遊纓等了一會兒,見罌粟仍然沒有說話,頓了頓,輕輕笑了一聲。
他在這邊開口,反過來安,輕描淡寫的口吻:“我去看醫生的時候,醫生說我福命大,隻要靜養上一段時間,也不是沒有恢複原狀的可能。你看,其實也沒什麽事,是不是?你不要想太多,今天難道不是你的生日?你現在有沒有空來蔣家一趟,晚上我們一起切蛋糕吃好不好?”
罌粟把咬得死,耳朵著電話,聽著李遊纓的語調平靜溫。過了一會兒,在這邊點了一下頭,小聲說:“我現在過去。”
罌粟開車離開楚家後,從後視鏡裏遠遠看到後麵跟著一輛黑車子,始終保持在不遠不近的距離。
這樣被人跟蹤著,早已經不是第一次。當初答應曹東的請求去赴宴,罌粟也是在大街小巷中把車子兜了數圈之後才甩。放在往日裏,罌粟還能按捺下子跟這些人兜圈子,然而今天隻繞了一條街,罌粟就已經開始惱火。
把車速慢下來,然後把車子往最窄的一條巷子裏麵開,左拐右拐了兩次後,突然一個九十度轉彎,然後就在後麵跟不舍的保鏢眼裏沒了蹤影。
兩個保鏢傻眼的同時,在心裏苦不迭。
跟蹤罌粟小姐的車子不是件好差事,甚至可以說,但凡跟罌粟沾上邊的,九九都是費力不討好的事。這是在楚家做過保衛的人們心裏早就共有的認知。罌粟開的車子剎車失靈那次,路明後來把跟蹤丟罌粟的兩個人找了出來,先是當著所有人的麵一頓好罵,接著當天這兩人就被打包派去了西南邊境做事。整個楚家上下都知道,這兩人至今一個電話都沒打回來過,人已經不知是生是死。
這兩個保鏢一邊祈禱上蒼,一邊認命地將車子笨拙地開進了巷子裏。正是秋天晌午時候,留有青苔與破瓦的巷子裏一片安靜,車子開過去,便窸窸窣窣地全是傾軋地麵青磚的聲音。兩人一直將車子開到罌粟拐彎的地方,忽然聽到右側有車子啟。
兩人都轉過眼睛去看,隻來得及反應過來罌粟那輛紫跑車正在加速往這邊開過來,下一刻就覺得一陣嘔吐一般的天旋地轉。
寂寥巷子裏突然響起“砰”的一聲,一輛黑車子右邊的車已經被撞出一個巨大凹形。
罌粟的車頭也被撞出一塊扁平。卻像是本沒有看到。推開車門,兀自邁下車子,朝著黑車子走過來。
兩個保鏢勉強從劇烈撞中回過神來的時候,便看到罌粟一紅風立在車外,形窈窕有致,眼梢挑起,目涼薄而尖銳,看著他們的目,與看著螻蟻無異。
罌粟冷冷開口:“是楚行派你們來跟蹤我?”
兩個人相互對視了片刻,其中一個人著頭皮,低聲回答:“罌粟小姐,對不住,請你見諒。上麵給的命令,我們做下屬的沒法不從。”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你們都會跟著了。”
對方閉不答,罌粟冷笑一聲,目陡然鋒銳如刃,幾乎要活剮下去他們的一層皮。
再開口時,罌粟的聲音飽含冷厲:“好。那你們也都給我記住,今天是第一次,沒把你們直接撞死,是我手下留。下一次再被我發現你們這些人跟蹤,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不想要命的,以後你們就盡管跟著。我要是讓你們能有一人活著回去跟楚行報備,就讓我自己沒得好死。不相信的,你們大可以試試。”
保鏢瞳孔微微睜大,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罌粟盯著他們,又冷冷道:“這段話,你們回去盡管告訴楚行。他要是再派人追蹤我,我倒要等著看,你們這群人,究竟是認命令,還是要命。”
罌粟開著被撞扁前車車蓋的車子去蔣家,一路遭眾人矚目。到了蔣家時,出來迎接的蔣綿也被嚇了一跳:“怎麽回事?撞車了嗎?人怎麽樣?”
“沒事。”
把罌粟拉到前仔細察看了一遍,又確認了一遍:“真的沒事?”
罌粟微微垂了垂眼皮,再開口時語氣變得更加溫和:“真的沒事,阿姐。”
李遊纓也跟著出來客廳,他拄著一隻拐杖,行有些不便,見罌粟把目投到他的上,擺了一下手,衝著微微一笑。
李遊纓等走過來,安說:“醫生說半個月以後就好了。”
罌粟低聲說:“怎麽可能那麽快。”
李遊纓笑了笑,轉移話題:“聽說你最喜歡吃定會館裏的東西。蔣綿已經把地方訂好,現在我們過去?”
罌粟從小喜歡定會館裏的菜,每年過生日,總會來一趟這個地方。以往每年都是楚行包場供肆意玩樂。罌粟聽李遊纓說完,抿了一下,說:“……一個生日而已,沒什麽值得大張旗鼓的。”
李遊纓聲說:“生日這種事,一年就一次,過一次就一次,總要盡興一場才不枉費,對不對?”
最終,蔣家兄妹,李遊纓和罌粟四人還是一起去了定會館。
下車的時候李遊纓腳不便,踉蹌了一下,幸好被罌粟一把穩住。李遊纓看看握住他胳膊的手,又是笑了一下,開口時有些玩笑的意味在:“要不蘇璞小姐扶我進去,行嗎?”
蔣綿看到,微微歪頭,朝這邊笑了一下:“阿璞,可以扶著的。”
“……”
罌粟看了一眼會館的大門,大約有種想立刻撞上去的想法。木著表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才機械地抬起手臂,扶住了李遊纓。
幾個人剛剛踏進會館,就有館的負責人著額頭上的汗小跑過來,先是一哈腰,又賠著笑臉開口:“蔣小姐,真對不住。您剛才那預訂電話掛了沒多久,就有人突然打過電話來,現在會館已經給人包了場子,沒法再進了。而且您看這人都在往外走,連已經在會館裏的都要被請出來,所以……”
蔣綿一怔,說:“被誰包場了?”
對方正要說話,眼瞄到蔣綿後,忽然臉一變,堆出來的笑容更盛,腳下一轉,直接繞過他們快步走過去,一邊大聲道:“楚爺!場子已經差不多清好了!您請往裏麵走!”
罌粟聽到,扶住李遊纓小臂的手微微一,慢慢回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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