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4章 安氏自救

  屋外寒風呼號、大雪滔天，屋幾人的心卻比寒冬更冷。

  誰都知道安元壽的意思，以一己之、引頸就戮，平息君王之怒火，換取安氏之太平……

  這可是堂堂安氏一族的族長，卻被迫至此等境地，何至於此？

  這就是天下傳頌的「仁和」之主？！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翟六娘卻搖搖頭，語氣鎮定：「夫君縱然犧牲己，卻如何確定陛下當真能夠饒恕安氏一族？」

  若犧牲安元壽一人以換取闔族之太平，雖然痛心卻也不是不能考慮，可誰又能保證陛下死安元壽之後便放過安氏一族？若安元壽自縛君前引頸戮之後陛下余怒未消誓要剿滅安氏一族，安元壽豈不是白白犧牲？

  安永達忙道：「嫂子之言有理，左右不過是一死，乾脆起反擊，想要咱們安氏的人頭也得崩掉他程咬金的大牙！」

  安忠敬起，揮拳怒吼：「我安氏一族久居涼州，為大唐立下過汗馬功勞，如今君王不仁、視我如眼中釘中刺亟待除之而後快，我們又豈能束手就擒、辱沒先祖之威風？咱們拼了吧！」

  安元壽麵變幻，猶豫不決。

  正如安忠敬所言，安氏一族於大唐是有大功的！

  大唐立國之初，李軌割據涼州，北連突厥、南接吐谷渾、虎視關中，實乃心腹大患。安興貴遂自薦、主請纓，返回祖居之地涼州協助朝廷平定李軌，使大唐再無後顧之憂，憑此功績深高祖皇帝賞識，「累拜上柱國、右武侯大將軍，封涼國公，賜帛萬段，實封六百戶」，唐初功臣之中，功勳過於安興貴者屈指可數。

  而安元壽青年之時驍勇非常，十六歲便以功勳子弟的份進秦王府擔任右庫直，武德九年太宗皇帝發玄武門之變時，命令安元壽固守由太極宮出掖庭的嘉蝤門，功勳赫赫。

  同年，頡利可汗揮師南下兵臨渭水，太宗皇帝於渭水便橋與頡利可汗定下「渭水之盟」時，是安元壽獨自於軍帳之中護衛，使太宗皇帝無後顧之憂。

  種種功勳，放眼大唐有幾人能及？

  就因為擅自起兵奔赴長安，便要闔族殲滅以泄怒火？

  著實不甘！

  而自己的妻子、堂弟、兒子都不忍自己前往長安死，寧肯起兵死戰一，也令他極為。

  畢竟這個時候最佳的方法就是將他推出去，畢竟還是有幾分可能讓陛下消解怒火放過安氏一族的，如若死戰，則唯有戰敗族滅一途。

  「砰！」

  翟六娘手拍了一下桌案，秀眸圓瞪，喝叱道：「都消停一些，我何時說要造反了？夫君不是不能自縛君前、以死謝罪，而是要想辦法讓陛下事後不再追究安氏，容許安氏安然無恙！」

  安元壽：「……」

  原來不是捨不得我去死，而是要讓我死的有價值……

  安永達忙問：「計將安出？」

  雖然翟六娘乃流之輩，但心思靈、計謀百出，能夠當半個家，所以素來威頗著，安氏族人對其極為信服。

  「讓人攜帶重金趕赴長安，收買說服朝中大臣在陛下面前諫言，如此或可保全安氏！」

  安永達眼睛一亮：「嫂子果然中諸葛，如此定然能夠解除危機！」

  安忠敬也很是贊同：「陛下雖然看似寬厚、實則剛愎，但格懦弱、優寡斷，說白了就是耳子！只要能夠收買夠分量的大臣在其面前諫言，詳述安氏一族之功勳以及剿滅咱們所需要付出的巨大代價，想必陛下權衡取捨之後，一定能夠放安氏一馬！」

  安元壽：「……」

  你們只關心如何收買大臣、如何說服陛下，卻一點都不關心在這其中付出最大代價的我嗎？

  乾咳一聲，道：「當下陛下最為信任之人乃是房俊，如若能夠讓他在陛下面前進諫，功之可能無限增大。」

  翟六娘卻搖搖頭：「剿滅咱們安氏乃是大功一件，程咬金還指著能夠憑此回歸長安，房俊乃軍方巨擘，斷不會得罪程咬金。況且房俊富甲天下，咱們即便掏家底也未必能讓他看得眼。」

  安氏祖先乃是安息國王子，自北魏之時定居涼州，逐漸為武威豪門族，兩百餘年下來族人在此繁衍生息、人丁旺盛，因為扼守綢之路，更聚集了無以計數的財富。

  然而安氏的財富或可稱雄河西、在長安也數得著，但是與「富可敵國」的相比卻相形見絀、遠遠不及，安氏傾家產湊起來的錢帛，未必得了房俊的眼中……

  安永達疑道：「還能有誰可以影響陛下呢？」

  翟六娘道：「中書令，劉洎！」

  不待幾人發問，便解釋道：「劉洎乃文之首，然則卻並無當年房玄齡、岑文本之深厚基，功勳也略有不如，其威自然不足，想要在文之一呼百應勢必需要龐大的錢財去維繫關係，但其後的荊州劉氏卻不過是小門小戶，遠遠無法支撐在朝堂之上的花費用度，所以劉洎一定缺錢。」

  「再則，當下朝堂之上文武相爭便是劉洎挑起，其捍衛文之利益、貶斥軍方輒發戰爭，立場與軍方天然相對，只要使其出面為咱們說話，定然全力以赴。」

  聽聞翟六娘侃侃而談對朝堂之上之形了如指掌，安永達掌嘆道：「嫂子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巾幗不讓鬚眉啊，安氏有您這樣的當家主母實在幸甚！」

  安元壽：「……」

  所以只要有你嫂子就行了，有我沒有都一樣是吧？

  翟六娘道：「事不宜遲，永達你即刻帶著重金前往長安，一定要說服劉洎，等到其在陛下面前進諫得到陛下允準之後，你兄長才能自縛京、負荊請罪，否則咱們寧肯全家戰死，也不能讓你兄長白白犧牲！」

  自己這個小叔子雖然脾氣暴躁一些，但平素行事卻很是穩妥，況且將闔族之資產付攜帶宮，非至親之人不可，不然若是半路攜款潛逃，那安氏就將遭滅頂之災……

  安永達當面保證：「嫂子放心，小弟定然竭盡全力完此事，使得兄長死得其所！」

  安元壽：「……」

  我也沒怎麼說話，你們三言兩語就決定把我犧牲掉了？

  原本自願赴死、一腔壯烈，以一己之為闔族上下謀求一條活路，可現在眼瞅著自己好像被家人當做貨一般犧牲掉，那子「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壯烈難免減弱幾分，頗為惆悵……

  ……

  由番和前往長安，姑臧城乃是必經之路。

  如若堂而皇之運輸錢帛前往長安，搞不好就會半路被駐紮於姑臧城的程咬金劫持，所以安氏事先必須運作一番，將錢帛藏匿於貨之中組龐大的商隊避人耳目。

  與此同時，還要想法聯絡姑臧城的世家大族配合將商隊自程咬金眼皮子底下通過。

  姑臧城乃綢之路上最著名的大城，其建築規制甚至是等築城之範本，時至今日，姑臧城在城市規模上依舊與長安、並列，戰略地位更是綢之路的門戶與命脈，其地位由此可見。

  安永達喬裝打扮一番，帶著兩個隨從進姑臧城。

  姑臧城，氣象萬千，前涼之時擴建此城「並舊城為五，街衢相通。二十二門，大繕宮殿觀閣，采綺妝飾，擬中夏也」，使得姑臧城在其後數百年間穩居長安、之外的「天下第三城」。

  時至今日，雖然屢經戰火，但姑臧城之規制依舊天下罕有。

  安永達城之後直奔城南，於一豪華宅邸門前扣門，遞上名刺，求見家主。

  稍後，有家僕將其引府，於一被大雪覆蓋的水榭之旁見到家主弘勇。

  兩人相繼座，侍沏好香茶被弘勇斥退，親自斟茶。

  呷了一口茶水，弘勇道：「賢弟如今駐防番和，軍務繁重，此等天氣卻進姑臧城，想必是有事而來吧？」

  安永達放下茶杯，面嚴肅：「安氏如今遭遇劫難，恐怕在劫難逃，惟願兄長顧念往昔分出援手，為安氏爭取一線生機，若此事達，武威安氏世代銘記大恩，竭誠以報！」

  弘勇一臉凝重，安氏當下是何等境地作為姑臧大族的氏豈能不知？見安永達如此說話，便知事非同小可。

  「若有所需，還請賢弟直言，只要力所能及，愚兄絕不推諉。」

  兩家乃是世，當初高祖皇帝攻破姑臧城意將氏闔族屠戮，正是安永達的伯父涼國公安興貴說，這才只殺掉世師將其餘族人收監，等到太宗皇帝即位之後整個氏重見天日。

  安氏對於氏有著救命之恩。

  安永達嗟嘆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兄長能夠記得往日在安氏危難之際出援手，安氏上下激不盡！小弟此來倒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只求兄長能夠掩護吾家商隊途徑姑臧之時不要被駐軍攔阻、能夠順利過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