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5章 王子之殤
塞如貢敦眼看著論贊刃狂飆突進直取貢日貢贊,頓時大驚失,雖然他的確擔憂貢日貢贊之安危,但更多還是害怕兵荒馬之下出現什麼猝不及防的意外,卻並未想過噶爾部落意貢日貢贊之命。
而眼下論贊刃率領裝鐵騎狂猛突襲的氣勢顯然目標正是貢日貢贊,這讓塞如貢敦大意外之餘整個人都嚇壞了,萬一貢日貢贊死軍中,他如何向松贊干布待?
面對吐蕃部族指責之時又該如何解釋?
塞如貢敦目眥裂,帶領麾下衛兵擋在貢日貢贊之前,對貢日貢贊厲聲道:「我來擋住賊軍,王子速速撤離!」
貢日貢贊也有些傻眼,雅隆部族是松贊干布賴以一統吐蕃之基,部族子弟最是能征善戰、悍不畏死,然而此刻數千人集結而的前軍在對方裝鐵騎衝擊之下猶如土瓦狗一般,略微接便潰不軍,縱然兵卒死戰不退,可是在對方狂猛衝擊之下陣列被撕出一道口子,百餘鐵騎就那麼狂飆突進而來,無可抵。
此等氣勢顯示出對方試圖殺戮他這個吐蕃王子的目的,往昔尊貴的份所帶來的安全一瞬間消失無蹤,就好似野地里被虎豹追逐的獵一般,遍生寒。
此刻再也沒有什麼力挽狂瀾的野,之前所有關於沒人敢弒殺他這個王子的結論全部推翻,慌張的對塞如貢敦大吼一聲:「勞煩將軍擋住叛軍,我先後撤!」
調轉馬頭帶著自己的親衛撒就跑。
但是他於中軍,前後左右都是軍隊,原本是以此等集之陣型確保他的安全,此刻反而為阻礙他迅速離戰場的羈絆。
他這一喊,已經殺到不遠與塞如貢敦混戰一的論贊刃馬上注意到,此時已經天大亮,抬頭便見到在一眾親衛簇擁之下緩緩向後撤離的貢日貢贊,雖然背對自己看不見面容,但是那一吐蕃軍中極為見的盔甲卻標註出尊貴份,論贊刃將釘頭錘放置於前德勝鉤,自背後解下長弓,從箭筒里出裝備了唐人鋼三棱箭簇的箭矢,引弓搭箭、弦如滿月,待到一群親衛簇擁之下的陣型出一個隙,瞄準之後一鬆手指,「崩」的一聲弓弦震響,箭矢閃電一般出,轉瞬便正中貢日貢贊後背。
鋒銳的三棱箭簇有著極佳的破甲效果,劣質的鐵甲冑防力極差,後背又是不注重防的地方,一層薄薄的鐵片編織的甲冑被瞬間貫穿,貢日貢贊「啊」的一聲慘,翻墜馬。
「王子!」
親眼目睹貢日貢贊被一箭落,塞如貢敦目眥裂,大呼一聲,無心戰,命令麾下衛兵糾纏住論贊刃,自己則打馬往回來到墜馬的貢日貢贊之,翻下馬將簇擁左右悲聲呼喚的王子親衛分出一條通道,便見到貢日貢贊俯趴在地上,一支箭矢破開甲冑正中後心,手足四肢兀自搐。
用彎刀將箭桿削斷,塞如貢敦用力將貢日貢贊翻過來摟在懷中,見到貢日貢贊面如紙、雙眼渙散,雖然仍在蠕卻是出氣多、氣,眼見不行了。
塞如貢敦心如鉛墜,遍生寒。
噶爾部落怎麼敢弒殺王子?!
無論如何這也是吐蕃王子,贊普唯一的繼承人,是吐蕃王權之象徵,如此野狗一般被弒殺,可以想見不管那些部族首領們如何欣喜若狂,但表面上一定予以強烈譴責,噶爾部落一定為眾矢之的,沒有任何一個吐蕃部族敢與其合作!
論欽陵傻了嗎?
還是論贊刃擅自行事、本不曾考慮後果?
廝殺聲越來越大,論欽陵已經帶著主力翻越山口、俯衝而至。
沒有太多考慮的時間,塞如貢敦尋來一輛馬車將貢日貢贊放置其上,率領軍隊向南撤退、落荒而逃。
高原的天氣詭異多變,方才還是普照,一轉眼便雲凝聚遮擋住初升的太,天地昏暗,寒風呼嘯大雪飄揚。
但論欽陵一顆火熱的心卻毫沒有被大雪冷卻,整個人於極其的狀態。
一戰擊潰塞如貢敦的主力以及貢日貢贊的援軍,徹底打開通往邏些城的道路,即便他心謹慎也不住有些志得意滿,只要想想噶爾部落即將衝到邏些城下重新回歸吐蕃權力核心並且威震高原,便豪頓生。
這一回他沒有趁勢追擊,塞如貢敦敗退之後只能退守邏些城的最後一道防線閣川驛,而此地距離閣川驛數百里之遙,一路追殺過去人馬力耗盡輜重供給不上,一旦遭遇敵人反擊很容易反勝為敗葬送大好局面,所以下令全軍就地駐紮、收攏敵軍俘虜。
等到整頓完軍隊再度出發攻陷閣川驛兵臨邏些城,便是那倉六部起兵響應之時,到那個時候大局底定,贊普也只能著鼻子認可噶爾部落的地位,不得不簽署城下之盟。
形勢一片大好。
然而麾下收攏俘虜的校尉神慌張傳來的消息,卻令論欽陵瞠目結舌、如墜冰窟。
「你說什麼?王子死了?!」
論欽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貢日貢贊乃是吐蕃王子,於萬人軍隊護衛之中更有塞如貢敦極力輔佐,怎麼可能墜馬死?
「王子在何?」
「有俘虜說已被塞如貢敦裝上馬車帶走。」
「那就是無人見到了?」
論欽陵鬆了口氣,沒見到貢日貢贊的就極有可能是謠言,或許貢日貢贊當真曾墜馬,但遠沒看清楚的兵卒誤以為其已經死,以訛傳訛之下形謠言。
但他心裡依舊七上八下,王子雖然不曾蹈履戰場、衝鋒陷陣,但自小也是弓馬嫻,豈能無緣無故墜馬?
見到校尉支支吾吾、言又止,論欽陵怒斥道:「還有什麼事?」
校尉這才猶豫著說道:「有俘虜說……是五將軍將王子一箭落。」
「五將軍現在何?將其來,我親自問他!」
「是!」
校尉退出,論欽陵起在營帳之中來回踱步,心焦如焚,雖然他太相信是論贊刃將貢日貢贊殺,因為他一再叮囑不許害了貢日貢贊命,可想想自家弟弟魯莽衝的格,就覺得此事恐怕是真的……
想想貢日貢贊被論贊刃殺之後邏些城以及吐蕃各部會是何等反應,論欽陵就頭皮發麻……噶爾部落這是要為整個吐蕃的敵人、自絕於吐蕃?!
「兄長,你我?」
剛剛去甲冑的論贊刃推門而,一熱汗在寒風大雪之下冒出騰騰白氣,進屋的時候已經結了一層白霜。
若在平時論欽陵已經關切的讓他注意莫要了風寒,眼下卻本顧不得這些,厲聲喝問:「我千叮嚀萬囑咐不準對貢日貢贊下手,你為何違抗軍令將其殺?」
論贊刃一臉懵:「啊?貢日貢贊死了?跟我沒關係啊!」
論欽陵怒極:「你五將軍百步穿楊一箭中的,居然不承認?」
「不是不承認,我當時殺得興起,見敵軍陣中有全甲冑者正在離戰場,隨手就了一箭,誰知那正巧就是論贊刃啊!再說我也沒想殺他,只想使其負傷不能逃而已……話說居然這麼巧?哎呀呀,看來這是天意啊。」
聽著論贊刃如此狡辯、死不承認,論欽陵忽然沉著臉狐疑的瞪著對方。
一母同胞的兄弟自一起長大,彼此之間實在是太了解了,以論贊刃的棒槌脾氣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極推諉,更何況一貫口齒不利怎能說出這般狡辯的話語?
不對勁。
論贊刃在兄長凌厲目視之下略有慌,眼神閃爍,兩手一攤道:「都說了是湊巧而已,再者說來殺都殺了,又能如何?若是兄長覺得現在對部族不利,大不了將我捆了送去邏些城給贊普請罪便是,兄弟我絕無怨尤!」
論欽陵愈發覺得這種近乎於無賴的推諉言辭不似論贊刃能夠說得出來,上上下下打量其一番,忽然問道:「你與唐人私底下有聯繫?」
說完意識到不對,論贊刃素來對唐人沒什麼好,豈能與唐人有聯繫呢?
心底一:「唐軍前來運送援助,與你見面了?」
論贊刃:「啊……是,是見了一面。」
「是那個張大安?」
「對。」
「說了些什麼?」
「沒說什麼,就是欽佩我的武力,邀請我有機會去長安遊玩,想要和我個朋友。」
「混帳!」
論欽陵怒目圓瞪:「你可知貢日貢贊被你殺死意味著什麼?會有怎樣的後果?到了現在還不老老實實待,難道當真想要將部族推萬劫不復的深淵才行?!」
「誒,兄長莫要語不驚人死不休,」一貫對兄長敬畏有加的論贊刃此刻卻滿不在乎:「殺都殺了,又能如何?再者說吐蕃不知多人都盼著貢日貢贊死掉,即便贊普發怒也不敢將咱們如何,他現在最要之事是如何確保小王子的安全,哪裡有心思跟我們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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