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繁瑣的儀式過後,眷們暫停了哭喪,都撤出屋外。
房訓、房簡兄弟也示意房俊一同出去,只留下房承宗以及房簡的兒子房承祖,會同那幾位年長的同族長輩,進行布置靈堂的準備。
眼下最重要的環節,是發訃告。將老爺子去世的消息通知古舊親朋,趕來弔唁。
書房裡,執筆的是府上一位西席先生,在座的尚有府里的老管家,一同商議這訃告的名單。這個容不得一馬虎,若是落下一兩家,那是非常失禮的,搞不好以往的一刀兩斷。
房氏兩兄弟一邊商議,一邊滿面憂。
房俊雖然有些奇怪,卻忍著沒問。雖然是緣至親,但兩家長期各居東西,遠隔千里,關係並不是太。他此來自是代表房玄齡、代表長安房家,安安靜靜的湊個人數便好,若是多多舌,搞不好人家非但不領,還以為他手管閒事,何苦來哉?
如此一想,房俊便安靜的坐在那裡,品嘗著自帶的龍井茶葉。
話說齊州這地方確實不錯,自古便被譽為「萬泉之城」,城裡城外泉眼,且水質清冽,綿甘甜,用來泡茶簡直就是極品,令這龍井茶陡然提升了一個品級。
房氏兩兄弟雖然詫異於房俊的安然若素,也驚奇於那杯中淡雅悠遠的茶香,但轉瞬便被愁緒占據了全部心思。
房簡嘆道:「按規矩,父親停靈七日之後便要出殯,那麼五日後便要卜宅兆,圈定墳地的大小、方位、深淺。可是現在,祖墳之地被那吳家擋住了向口,如何為父親下葬?想一想真是惱火,我房家也是公卿之家、功勳卓著,居然連祖墳都快被人占了……」
說著,眼角瞄了瞄低頭抿茶的房俊,語氣中略帶埋怨。
哪怕二叔房玄齡不能親自回來,好歹也讓老大房直來一趟,代表二叔去跟齊王殿下討個人,想必那齊王也不會不賣二叔這個面子。可房俊這個棒槌,能辦得什麼事?
唐代以前,卜宅兆、卜葬日被認為是不流的風水占卜迷信之,但《大唐開元禮》卻將這兩者納六十六項喪葬典禮儀式節目中,賦予其法律約束力,這說明了唐人對風水的依賴以及風水在唐時盛行程度之高。
唐人重視風水,認為「富貴品,皆由安葬所致;年命延促,亦日墳壠所招」。
所以,宅之地的風水乃是重中之重,甚至比宅更甚之。
也就難免房簡口帶抱怨。
房訓輕聲呵斥道:「二弟,慎言!」
他可是久聞房俊子鄙、暴躁蠻橫,雖然現在看上去穩穩噹噹的像那麼回事兒,誰知道會不會一言不合就炸起來?要是房俊在這時候鬧一出,齊州房家的面簡直丟盡了……
幸好,房俊依然低頭品茶,仿佛那茶水便是天上的瓊漿玉,對外只是充耳不聞。
這時,那老管家拿著訃告的名單走過來,置於房訓面前,問道:「大郎且看看,是否還有疏之?」
這老管家是家裡的老人的,對於家裡的人往來、親朋故舊很很是悉。
房訓拿起名單,房簡也湊過來,兩兄弟逐個對照,仔細琢磨,直到確認沒有落下哪一家、哪一個,這才鬆了口氣,對老管家說道:「立即按規制謄抄訃告,命家中僕役逐個前去報喪吧。」
老管家應了一聲,看了看端坐不的房俊,言又止,微微嘆口氣,走了出去。
房訓如何不知老管家的想法?
可這個房俊的風評實在太差,他可不敢將希寄托在這貨上,可是,這齊州城裡,又有誰能說得齊王殿下呢?
房簡到底年輕一些,子比較衝,此時忿然說道:「大不了,就像承宗先前說的那樣,帶著人闖,強行將吳家的房子清理了便是,有二叔坐鎮長安,他吳家敢把我們怎麼樣?就算司打到陛下那裡,也是我們占著道理!」
房訓皺眉說道:「豈可如此胡來?若是那吳家亦不相讓,僵在一起,父親的喪事怎麼辦?」
房簡氣道:「那你說怎麼辦?我們一再相讓,一忍再忍,可那吳家囂張跋扈,何曾有過半點讓步?可惜此時給二叔去信也來不及,否則定能討得一道聖旨,看那吳家和齊王還有何話說!」
既然提到了父親房玄齡,房俊也不能繼續裝傻賣呆了,只好問道:「不知是何事,讓兩位兄長如此為難?」
房簡氣咻咻的,瞥了房俊一眼,轉過頭去,輕哼一聲。
你這黃都被蛻淨的棒槌,便是知道了又能怎地?也不知二叔是怎麼想的,幹嘛讓這個楞慫貨過來?
房俊鼻子,有些納悶。
咱不言不語、不管閒事,何時得罪你了?若不是言語之中提及房玄齡,自己出於禮貌問一下,誰稀得搭理你?
房訓輕咳一聲,不悅說道:「二弟豈可如此無禮?」
不輕不重的斥責房簡一句,房訓對房俊說道:「此事事關重大,也是有權知曉的。」
當下,便將來龍去脈緩緩道出。
房家的祖墳,位於城南舜耕山上,是一塊不可多得的風水寶地。
墳地是有向口的,就是風水的朝向,引風聚氣。
夏日裡,齊州城的富賈吳家將舜耕山上一塊無主之地買去,修了一宅院,說是以作避暑之用。
事實上,純粹扯蛋。
那塊地四周盡皆是墳地,跑哪裡修宅院避暑,騙鬼呢?
這座宅院,正巧就修在房家祖墳的向口上,擋了個嚴嚴實實。房家如何肯善罷甘休?便找上門去。起先,那吳家仗著自家的閨送齊王府了一個側妃,深得齊王李佑的寵,很是囂張跋扈,本不將有位當朝宰輔的房家看在眼裡。後來幾番通,城中顯貴不人都出面幫房家說項,那吳家這才鬆了口。
宅院是絕對不會拆掉的,既然擋了你家墳地的向口,那將你家祖墳之地賣與我,你家再行遷墳便是,價錢隨便你出,絕不二話。
至此,還有誰看不明白吳家藏著什麼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