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水以南到鄚縣周邊,長二十里,寬三四十里的核心戰場中,到都是死亡和傷殘。
莫忘了,這還沒算上那些參與抵抗的幽州軍……包括被黜龍軍刻意放縱驅趕的那些幽州軍……他們還要被以主抵抗的理由十一殺。
這一點,張行已經對李定做出保證了。
但還沒完,從徐水到滹沱河,長八十里,寬五十里的廣義戰場上,以及這個戰場範圍的更外圍,整個河間三郡及其周邊的百姓,很多人都被迫按照之前的經驗主離家以作躲避。
哪怕這場征伐最後被證明快到不可思議的地步,還是免不了失序與,以及帶來的死亡、劫掠與焚燒。
時間來到傍晚,一尋常鐵裲,加上黜龍幫紅罩的羅信在一個路口勒馬稍駐,然後努力來觀察周邊……坦誠說,羅信這一天過得極爲艱難。
從半夜開始,自河間出發,先檢查滹沱河上的浮橋……後來證明被竇濡給斷了;
然後去見到了齊紅山……後來證明被黜龍幫殺了,而且懸首示衆;
再然後去高城見到了岳父魏文達……後來證明高城被黜龍軍輕易攻陷,而魏文達被三位宗師輕易迅速擊敗,生死不知;
再再然後去鄚縣見到了父親……後面證明鄚縣也被攻陷,父親則扔下大軍,從狐貍澱逃走,而鄚縣周邊幽州軍最後的主力步兵到了此時也應該早被黜龍軍打到崩潰;
接著,他離開父親,嘗試去勸自己義父薛常雄及時……他去的時候就知道這件事很難,但沒想到這麼難,走到距離河間城還有七八里的時候就遇到了自行潰散的河間大營士兵,得知了河間大營整全部崩潰的消息,再走到河間,又被薛氏兄弟告知,他們親眼看到金刀在滹沱河對岸破碎了;
這還沒完,曉得河間已經沒法立足的他想要趕離開,卻還是遭遇到了突襲——想想就知道了,河間大營那麼多將領在知道局勢已經無救,只能倒向黜龍幫的同時,偏偏部隊又全部潰散了,怎麼可能沒幾個人覺得羅信奇貨可居,準備試一試呢?
只能說,羅信委實是個修行與武藝上的好手,之前兩次撞上白有思是他倒黴,今日遇到秦寶,也不過是回馬槍襲失敗,後來捱了兩鐗導致負傷,更多的是因爲黜龍幫的踏白騎質量和數量都過於離譜了。
而對上河間軍的一名丹高手,外加一名凝丹輔助,只是剛剛步丹的羅信在傷外加疲敝、沮喪的況下,還是功震懾對方逃了出來。
還沒完,逃出來以後,羅信本想順著狐貍澱的舊路逃走,結果遠遠便看到一面紫大旗在狐貍澱上盤旋。
沒錯,黜龍幫的人也不傻,在意識到大旗下很可能是假的羅後,跟鄚縣一河之隔的狐貍澱自然爲了率先趕到的雄伯南第一搜尋目標……只不過,雄伯南也不曉得羅逃得那麼堅定、那麼早,那麼大一個幽州總管,毫不猶豫就走了!
但也差錯,斷了羅信從戰場東面逃竄的路線。
無奈何下,羅信只能掉頭往南,從河間附近冒險騰躍過河,然後便不敢再暴修爲,只殺了幾名巡邏的軍法營騎士,搶了一匹馬,換上了鐵裲與紅罩,吃了人家的餅子,喝了河水,便一路向西,然後向北……乃是要從戰場的西側繞過去。
到了此時,羅信站在的路口,正是鄚縣以西三十餘里的一路口。
他現在猶疑的地方在於,是繼續往前還是往西拐。
往西拐,自然不用多言,就是繼續繞路,繞到徐水和徐水支流滿水更上游去,避免騰躍渡河吸引到黜龍幫高手的注意……但這樣太浪費時間,很可能要多花一整天的時間。
而繼續往前呢,當然是近路,但不好走。
首先是滿水,滿水是徐水的支流,幾乎跟徐水主幹平行,但相較於鄚縣後的主幹更窄、水流更,然後是沒有滿水注的徐水,相較於下游也窄……甚至兩條河的很多地方都是灘塗和蘆葦,很多河段沒有像樣河堤與河道。
但無論是滿水還是徐水,有多窄,是不是灘塗,一旦騰躍,都會有危險……這裡只是戰場西側,誰也不知道最近的黜龍幫高手在哪裡?
如果那位白三娘來了,他除了被打斷被俘虜還有什麼其他結果嗎?
委實不願意第三遭罪了。
甚至,就在徐水和滿水中間,還有一個縣城,喚作清苑……清苑從行政區劃角度來說是河間郡所領,誰知道黜龍幫有沒有趁勢佔領,以作戰場的支角呢?
遲疑中,忽然一陣南風自後吹來,將滿是汗的羅信吹了一個激靈,而其人也本能的有些張起來……平日裡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很快就疑神疑鬼起來。
然而諷刺的是,他立在路口,便是假裝自己得了至尊神仙的提醒,卻居然也不知道禍在何?
是往西走爲禍,還是直直向前爲禍,又或者是立在這裡猶猶豫豫會招禍?
想到這裡,疲憊至極,焦慮至極,包括後背口疼痛越來越難忍的羅信忽然流淚,因爲他陡然想起了昨天夜中義父薛常雄忽然睡醒喊他過去的事……現在來看,義父大人何嘗不是有所悟,結果卻還是一命嗚呼呢?
一念至此,既是傷心,又是釋然,隨即,最終是對最後一位父親與戰局的擔憂戰勝了一切……羅信最終決定從當面渡滿水、過清苑、再過徐水歸幽州。
來到滿水跟前,不出所料,前方是一道很窄的河道,河道水也不滿,兩側灘塗鼓起,中間約有一片淺灘,看起來甚至可以走過去。
其人再度猶豫了一下,決定不冒險騰躍,而是掉罩與鐵裲,拽著戰馬嘗試泅渡過去。
說是泅渡,其實羅信看到的這片淺灘倒還真能走過去,水線只到腰,但下面更多的是淤泥,偶爾還有泥坑,但好在有高大的戰馬可以依靠,好幾次都扶著馬拔出來過去了……這個時候,羅信只能慶幸自己了甲冑,否則以他現在的狀態,萬一著甲陷進去,便是有真氣怕也難蹬上來。
走了一半,也就是快到河中央的時候,這位幽州之主唯一的繼承人忽然察覺到了一些靜,夕之下,滿水北岸近的道路上,明顯有一隊人自下游往上來,而且越來越近。
羅信在河中,到底是河岸稍顯崎嶇高迭,所以看不到來人,便曉得,對方肯定也看不到自己……而他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藏在河裡不,等對方離開,再行渡河,到時候已經天黑,完全可以廝混過去;另一個是立即以戰馬爲借力點,即刻拼著殘存的些許真氣,努力騰躍起來,力逃走。
這一次的糾結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爲羅信很清楚自己的狀況,他太累了,還了傷,而且一日夜耗費了太多真氣,真要跳起來,也撐不了幾次,而哪怕是吸引到一個黜龍幫的丹高手,自己也落不到好的。
他甚至都有些懷疑,自己此時是否能真的跳起來。
然而,就在那支部隊越來越近,似乎是要在這裡拐彎向北去清苑的時候,本就在水流中不舒服的戰馬似乎到驚嚇,忽然嘶鳴了一聲。
隨即,一陣輕微後,幾名黜龍軍騎士出現在北岸灘塗上,然後又是一陣後,一名年輕騎士越衆而出,立在河堤上,隔著大幾十步的距離來喊:
“兄弟是哪一營的?”
羅信僵著,勉力催馬匹繼續向北,同時低頭來答:“柳頭領軍法營的,要渡河去北面清苑,剛剛聽到你們靜,還以爲是幽州兵馬,不敢出聲……簡直嚇死人了。”
“你去清苑何事?”更多騎士涌上來,也有步卒出現,爲首騎士繼續來問,其人言語中前似乎有鯨骨牌晃,腰中也配劍,儼然是個軍。“爲何只一人?”
“清苑縣令投降了,頭領遣了我們一隊人過去維持秩序,以防城的衙役、城防劫掠,結果路上遇到一支幽州軍潰軍,打了一場,我貪戰,追一個幽州騎兵追了路,瞅著天黑,現在要趕過去。”羅信繼續緩緩向前,同時從容不迫,將剛剛站在河裡想好的說辭代了出來。“你們又是哪個營的?”
“我們是蘇睦頭領營中的。”前方岸邊騎兵首領繼續笑道,卻似乎是終於放下戒心了。“你還有心思問這個?爲軍法營的軍士,卻自家誤了軍機,怕是罪加一等,這一戰非但沒有功勳,反而要倒轉回去的……”
“倒不至於。”羅信依舊從容。“我與那幽州賊作戰了傷,這可是做不得假……按照軍律,傷可減免誤……”
話到這裡,羅信腳下忽然一,乃是再度踩到淤泥,然後一個趔趄……這似乎倒也無妨,可是,藉著這個趔趄,他目劃到自己上服,則心中明顯一驚。
無他,之前因爲疲敝、驚駭、傷,爲了確保泅渡時不出岔子,他是把鐵裲去了的,而去鐵裲時外面的罩也自然去掉,再然後居然昏了頭沒有再穿上。
沒有罩,反而是一套格外細的制春日暗紋中,爲何黜龍軍不問?
其人驚愕擡頭,卻見之前跟自己搭話之人已經在夕下拔出了一把閃閃發的寶劍來,然後朝著河中自己便是一揮:
“放箭!”
箭矢弩矢破空之聲迭起,就在幾十步有效破甲程,羅信心知中計,不顧周圍一切,盡全力激發丹田,努力來護真氣。
生死之間,居然瞬間功。
但是下一刻,側戰馬哀嚎不斷,伴著水與污泥四溢就往羅信上來。
羅信心驚跳,趕嘗試推開馬。
孰料,腳下一發力,居然陷剛剛未拔出的淤泥中,再順勢一,下半便被戰馬在淤泥與河水之中,上也倒,竟然當場嗆了不泥水污。
岸上之人,也就是蘇靖方了,看到對方護真氣閃現,心下一驚,但又看到這一幕,卻是大喜過,立即回頭連續下令:“放箭!放箭!上弩!上弩!”
羅信大驚失,憋著口劇痛,力擡起頭來,同時腳下盡全力使出真氣……結果斷江真氣在泥窩與馬下涌出,卻只將腳下攪的愈爛,陷的更深。
期間,早就數支弩矢箭枝落在無甲的前肩膀,刺破稀薄的護真氣,釘中。
而待羅信反應過來,到腰中馬上一柄北地直刀,施展真氣嘗試將前馬割開時,忽然一箭帶著真氣來,正中手臂,居然連刀都不能舉。
接著又是一箭,中肩窩靠後頸,後背與脖頸再難發力,竟是上半也跌淤泥中,這下子連呼吸都難,遑論妥當真氣逃生。
不過,羅信倒也沒有曹徹那種苦,只是箭齊著,便頃刻喪命。
藉著最後一看去,其人埋馬下,人馬之皆四下涌出,卻又爲水勢所流,片刻不停,往下游而去。
蘇靖方看了一會,著人砍了首級,又在河中洗刷乾淨,便也醒悟,這應該是幽州羅信喪於己手了……卻不知明日見了秦寶是否尷尬?
就在此時,往東十餘里地方,原本所在市鎮的北側,明顯失修的徐水河堤之上,張行微微皺眉:“道跟河堤都要修……但今年又不好徵發勞役過度,怕是要等到秋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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