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衍覺到一不安，放在膝蓋上的手，下意識攥。

    還沒從兒事件裏走出來的眼睛，帶著惶恐不安，沉痛悔恨。

    可縱使再不想去麵對，還是穩住抖不已的聲線，冷靜開口。

    “說。”

    紀明修見他的樣子，還能得住，便深吸一口氣，重新拿回手機。

    他調出兩段視頻，一段是慕寒洲醫院裏的，還有一段是他醫院裏的。

    “我把去過醫院的視頻，全部都調了出來。”

    “本來是想看看見到阿景後，會跟阿景說什麽。”

    “再從中查找阿景為什麽會自殺的緣由，卻查到……”

    紀明修指向第一段視頻，那段視頻是南淺離開公寓後，跑去醫院救兒的畫麵。

    “兒突發白病需要捐贈骨髓，配型功後，這個醫生卻把單獨走了。”

    “我看到這裏，覺得有點蹊蹺，就去找了那位醫生，問他為什麽要把單獨走？”

    說到這，紀明修停頓下來，有些惴惴不安的，睨了眼沈希衍。

    見他坐在那裏，低眉垂目，麵無表，這才敢把真相說出來。

    “醫生說，腎衰竭了，是晚期，捐贈骨髓，會加速病發，勸別捐……”

    紀明修後麵說的話，沈希衍跟沒聽見似的。

    耳畔裏，響起的，全部都是那八個字。

    ——腎衰竭了，是晚期。

    腎衰竭、晚期，怎麽可能？

    “這不可能……”

    “好好的。”

    “從來沒有喊過疼。”

    腎衰竭是會疼的，卻沒有一點反應。

    男人不願相信，耳朵裏，卻被耳鳴聲侵占。

    嗡嗡作響的聲音，響得他呼吸急促，心口發。

    紀明修知道他不會相信，故而點開第二段視頻。

    那是南淺喝完生水陷昏迷，被沈希衍帶去醫院做檢查的畫麵。

    紀明修截取的，是沈希衍走後，醫生拿著報告來找南淺的片段。

    “雖然沒有語音，但那份檢報告，我是找到了的。”

    紀明修拿出那份報告，放到沈希衍的辦公桌上。

    “那個時候的小板指數就不正常了。”

    “我也去找那個替做檢查的醫生問過。”

    “他說……南小姐那時就已經腎衰竭了。”

    這樣斬釘截鐵的三段證據，擺在麵前，沈希衍整個人都恍惚了。

    “怎麽會……”

    怎麽會腎衰竭？

    沈希衍沒法相信。

    可腦子裏炸裂開來的，全是機場相遇開始的所有畫麵……

    第一眼是茫茫人海裏，單薄如紙，瘦弱不堪的模樣。

    那抓住他的手，也沒有半點，仿若死人，無比冰涼。

    仰起來的臉，也隻剩下掌大小，煞白、沒有神采。

    後來他用手握住的腰，把抱起來，拖進公寓裏。

    也察覺到，的細腰，的子，瘦到，隻有骨頭。

    包括，那出來的後背，也是清晰可見的蝴蝶骨。

    就連……跟他吵架，跟他說話，都是氣若遊的。

    甚至……站久了，都會承不住的，雙膝發。

    想起這些點點滴滴，沈希衍還是不敢相信，可懷疑，卻侵四肢百骸。

    如果沒有腎衰竭，會像兩年前那樣呈現健康的狀態，而不是病態。

    他此前還以為，瘦那副樣子，是為慕寒洲生兒虧了氣。

    也就從來沒有關心過，或是同過，隻是拚了命的，折磨著。

    卻沒想到，是腎衰竭了。

    才會那麽瘦，那麽虛弱……

    沈希衍想到，得了這樣的病。

    卻被他關在公寓裏，了三天三夜……

    攥在膝蓋上的那隻大手，驟然疼到痙攣。

    黯淡無的黑眸，更是不控的，泛紅。

    腎衰竭啊。

    不吃不喝。

    靠生水蓄命。

    卻長了一肚子寄生蟲……

    當時的，該有多疼啊？

    沈希衍是想想承過的痛苦，他就心疼到發……

    “我不該……”

    “不該關著。”

    “也不該著。”

    如果他沒有關著，那不會挨，也不會加重病到晚期。

    “是我……”

    “是我害了。”

    沈希衍為自己傷害過的事，到自責，到悔恨，竟然再次抬手狠狠扇向自己。

    但那狠厲掌風，還沒落到臉上，就被眼疾手快的紀明修，一把扼住手腕，製止下來。

    “阿衍，南淺腎衰竭晚期，跟你沒有半點關係，是非要給兒捐獻骨髓，造的。”

    說完，紀明修把真相，全部說清楚。

    “那位醫生說，他勸過，說的況不適合捐贈，讓去找親生父親。”

    “不去，還跪下苦苦哀求，醫生才同意的，可捐完，的病就加重了。”

    “這是，一意孤行做出的決定，跟你沒有關係，你沒必要什麽都怪自己。”

    沈希衍怎麽可能不怪自己？

    那個時候，不來找他，也不告知病，一定是以為他跟郗嫣在一起了，所以瞞著。

    要是他沒有帶著郗嫣刺激，甚至吻的時候，還故意喊郗嫣的名字，應該會找他的。

    所以說來說去，都是因為他，是他的痛恨，他的不信任，才害為了救兒，加重病。

    後來，兒染細菌，打兩百多個電話到找他，他也沒有接到，還害跪在暴雨裏。

    腎衰竭那麽嚴重的人，跪在雨裏，跪了一個晚上，這怎麽承得住，又怎麽跟他沒關係？

    “要是我沒有去紐約，我就能救下兒，也能知道腎衰竭……”

    當時，打那麽多電話到找他……

    應該是腎衰竭太過嚴重，骨髓不能用了。

    沒辦法，才會到找他這個親生父親。

    可惜沒來得及找到他，兒就被阮害死了。

    所以他回來的時候，眼睛裏看不到一生的希。

    兒死了，也快死了，怎麽可能活得下去呢？

    沒有任何活著的希了，隻有一條路可以走。

    那就是獨自承疾病的痛苦，默然等待死亡降臨。

    他想，要不是因為要替兒報仇，估計早就撐不住了。

    是兒的仇，在支撐著，才咬著牙，等到報完仇才悄然離開……

    想到腎衰竭晚期，卻獨自一人回到紐約，也不知道有沒有……

    意識到那種可能，男人臉瞬間發白，撐在膝蓋上的手，也驟然抓住把手，借力起。

    “明修！”

    “快！”

    “快去準備專機！”

    他要去找，哪怕是割掉他的腎，他也要去救，絕對不讓孤零零一個人死在那種地方。

    沈希衍著急忙慌起，卻因為過度恐慌害怕，無力的雙，竟然在站起來之後，筆直跪下去。

    紀明修趕忙扶住即將栽倒在地的他，再用穩重的聲線，勸他冷靜。

    “阿衍，你別急，專機，我已經安排好了。”

    “隻是航行時間還沒到，可以不用這麽趕。”

    安完，紀明修扶著他，回到椅子上。

    再用手，按住他的肩膀，不讓他發慌。

    “你趁這個時間，先了解清楚所有真相吧。”

    所有真相……腎衰竭還不算是所有嗎？

    難道還有什麽不能承的事要他麵對？

    沈希衍不敢聽下去，用發的手推開紀明修。

    “我現在什麽也不想聽，我隻想去找……”

    知道他是在逃避，紀明修也沒有強行迫，隻是沉靜開口：

    “阿衍，你知道嗎，南淺的人，其實是你……”

    聽到這句話，沈希衍發的子，驟然僵住。

    “你說什麽？”

    他怎麽敢信，的人會是他？

    關於這一點，便連奢求都不敢。

    紀明修卻告訴他，兩年前的事——

    “之所以會腎衰竭，是因為你去世後，挖過自己的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