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檀心下稍定,推不得,跟在崔明堂后,隨那宮人過去。
云都公主在芙蓉湖與人柳為戲,以柳枝為箭靶,百步外引弓.弩之,中矢者,簮芙蓉花為賀。
是時,金吾衛侍立周圍,太監持拂塵與彩仗伺奉其后,二八宮娥,清姿曼妙,躬捧著團扇、香合、水甌等件,而云都公主著一緋紅窄袖騎裝,佩十二疊赤金鑲嵌紅寶束腰帶,手持犀角赤金螭龍弓,赤如明霞,艷麗飛揚。
見了崔明堂,轉頭笑地招呼了一聲:“崔卿,可要一試手?”
云都公主生張揚,又好玩樂,眾人皆知,便有不世家子并貴在這里奉承著游戲取樂,又有幾位親王、公主、駙馬并皇室宗親等一起說笑,場面十分熱鬧。
崔明堂彬彬有禮地拱手:“明堂不善,有拂公主意了。”
阿檀站在崔明堂的后,亦福為禮。
云都公主略一抬手,立即有宮人過來,接走了手中的弓箭,又奉上絹帕。用帕子漫不經心地拭指尖的浮,一面問道:“那位,聽說是崔卿的表妹,武安侯府上的大娘子?”
“是。”崔明堂神自若,答道,“此乃傅侯之,小字錦檀,初到長安,今日逢此雅事,共來賞花,還要多謝殿下的款待之意。”
云都公主臉上依舊帶著笑,下頜微微地抬了起來,慢條斯理地道:“怎麼說是初到長安呢,這位傅娘子,我瞧著倒有幾分眼,恍惚是在晉國公府做過下等奴婢,莫非,我記錯了嗎?”
此言一出,周遭談笑的聲音一時間小了下來。
縱然,此間亦有人知道阿檀原先的份,但大多默契地裝做不知,畢竟,傅家和崔家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只有云都公主,什麼忌諱也沒有,當眾直接地說了出來。
阿檀臉發白,但這般形,說不出什麼話,抿了,把腰得直直的。
崔明堂變了臉,他是一個斯文又穩重的人,無論何時都能保持謙謙君子的風度,但此時,他眼中充滿了怒火。
他踏前一步,站在阿檀的面前,對著云都公主,沒有毫客氣,沉聲道:“公主殿下,我表妹是金尊玉貴的世家良,你怎可以奴婢喻之,是欺傅氏無人、崔氏無人嗎?”
云都公主的生母杜貴妃出杜太尉府,長兄杜衡,為杜太尉唯一的嫡子,十九年前,因貪圖,害得武安侯夫人崔婉不幸亡,武安侯因此舉兵,揚言要杜氏滿門為妻子償命,后,高宣帝斬了杜衡,以平息武安侯之,由是,杜家與傅家結下仇。
連帶著云都公主對武安侯府也十分憎惡,此時更是不甘示弱,冷笑一聲:“怎麼,崔卿不知道嗎,令表妹當年為掖庭宮奴,由母后賞賜給了晉國公府,后來做了大將軍的通房婢子,實如此,我又不曾詆毀,你何必怒,倒顯得心虛了似的。”
崔明堂怒不可遏,厲聲道:“公主請慎言!”
旁邊的魯公主也不知道云都公主今天犯什麼沖,聽得汗都下來了,趕笑著打圓場:“傅娘子好生貌,云都呢,或許是記岔了,不提這個。”
云都公主反正說出口了,在場眾人都聽見了,目的達,也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反而話鋒轉了一下,又笑了起來:“好吧,當我看錯了,對不住,不過呢,這位傅娘子,既然初到長安,那第一次見到本公主,是否該行個大禮呢?”
阿檀又一福,舉止大方,不不卑,聲音輕,聽過去的,語氣卻很從容:“我已經和公主見禮過了,公主殿下還有何指教?”
“這個禮不夠大。”云都公主的眼睛瞇了起來,“依我說,你須得跪下才好。”
魯公主聽得深不妙,還沒來得及出聲,果然,崔明堂已經大怒:“公主殿下,不可欺人太甚。”
連帶著周圍的世家子弟們都安靜了下來,有些人甚至如同崔明堂一般沉下了臉。
世家豪族,代代相承,淵源之深,更甚于皇室,歷代帝王對世家皆禮遇安,非天子與儲君親至,萬萬沒有要求輒下跪的道理。
各世家彼此間同枝連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武安侯之,無論之前經歷如何,但傅晏認是親生兒,毫無疑問,那就是世家貴,云都公主此舉,無疑等同挑釁各世家的面,在場諸人面上不太顯,心中卻大多不悅了起來。
魯公主拼命拉扯云都公主,一個勁地使眼,眼睛都快筋了:“云都是不是剛才喝多了桂花釀,醉了,醉了,說個笑話呢,今天也就罷了,大家是來玩耍的,又不是什麼正經場合,說什麼跪不跪的,好沒意思。”
云都公主推開魯公主的手,霍然從袖中擎出一方令牌,高高舉起,大聲道:“我有太子令牌在手,今日,等同太子出行,怎麼,我要這傅姓子跪拜太子,有何不可?”
太子妃居然連這個都給了云都,不知道是不是太子久病不起,讓太子妃了心神、暈了頭?魯公主捂住了臉,忍不住□□了一聲。
崔明堂聲俱厲:“太子是太子,公主是公主,不可混淆,便是鬧到金鑾殿上我也是一句話,不跪!”
云都公主恨得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心里多苦,只有自己知道。
等了秦玄策三年,整整三年,世人皆謂大將軍北伐歸來,即將迎娶公主,此為天作之合,但是,誰能想到呢,卻不是這個公主。的年華、的真心、還有的面,都被人踩在地上,碾了又碾,一點兒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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