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今日這般，不知何故，大將軍匆匆回府，渾上下都散發著不悅的氣息，讓潘誠更加惶恐了。

潘誠拱著手，立在階下，小心翼翼地請示：“敢問大將軍有何不妥之？”

秦玄策高坐堂上，氣勢威嚴人，環視下方一干人等，目所到之，眾人紛紛垂首。

“我看過去長得很嚇人嗎？”他突兀地問了這麼一句話。

“啊？”潘誠傻眼了，他這麼一“啊”，眼看著秦玄策的氣勢更不對了，他趕上前一步，一臉誠摯地道，“大將軍龍章姿，威勢天，洵且武，乃世間罕見的偉男子也，如高山仰止，令人敬慕。”

“閉。”秦玄策聽得十分惱火，把潘誠喝止住了，轉過來詢問站在旁邊的衛兵，“你說。”

玄甲軍衛兵都是孔武的漢子，心眼兒實在，看了看自己主公，含蓄地回道：“塞外民風曠，大將軍久居彼，今日不同往日，另有風格，可震懾宵小。”

這話說的，潘誠恨不得撲過去捂住這人的。

秦玄策的臉又黑了。

這三年來，伊人芳蹤杳杳、不知所去，他陷于憤懣，不能自拔，無心打理儀容，且戎馬倥傯，疲于征伐，更是難以顧及其他，頭發胡子一把邋遢的也不甚在意，沒想到今日居然被一個小孩兒嫌棄至此，簡直令他面上無。

他也不說話，揮手屏退了左右，板著臉到后廳去了。

……

潘誠退出去后，到妾室陶氏的房里去了。

陶氏年輕貌，且甚聰慧，潘誠偶爾和談及公務，一般也聽得懂。

這會兒聽了在松平縣的事，陶氏“噗嗤”笑了：“聽聞大將軍殺人無數，所過之赤地千里，在漠北，大將軍之名能止小兒夜啼，可不是嚇人嗎，難道他老人家自己平日不覺得，如今才發現嗎？”

“休得胡言。”潘誠笑著斥責，“小心讓人聽了去，命不保，大將軍若無雷霆作風，怎可踏平漠北王庭，令突厥人俯首稱臣，此大丈夫也，不以容貌論高下。”

陶氏嗔：“大人，我這沒旁人，您的奉承話說了也無用，依我們婦道人家的眼，再怎麼大丈夫，若容貌丑陋，那也是令人生厭的，要不然大將軍怎麼至今沒有娶妻，聽聞昔年皇上以公主許之，到如今也沒個下文，大約就是公主嫌棄他容形鄙，后悔了。要似大人這般溫文爾雅，如圭如璋，才人心生慕。”

潘誠素日自負斯文君子，聽了陶氏這番話，心里十分服帖，捋著三綹須，面上出得意之。

陶氏趁機又把潘誠夸了一通，夸得潘誠心花怒放，許了陶氏許多胭脂綢緞。

兩個人正膩歪著，外面有奴仆來稟告：“大人，大將軍這會兒要去松平縣。”

潘誠跳了起來，慌慌張張地跑出去：“這不是剛回來的，怎麼又去？”

他這一慌張，把帽落在陶氏的屋里了。

陶氏急忙親自拿了帽，后頭追上去：“大人，您的帽子。”

潘誠跑到二重垂花門，正見秦玄策從里面出來，后鐵甲衛兵簇擁。

潘誠怔了一下。

只見當中那男子英姿威武，頎長健碩，看那氣勢和形，確是大將軍沒錯，而眼下，他理清了胡子，出年輕而明朗的面容，竟英俊得令人不可視。

他漆黑的頭發高高地梳起，戴著紫金發冠，高貴嚴謹，他的眉斜飛如劍，眼睛明亮而深邃，宛如星辰，鼻梁高，廓鮮明雋永。他依舊穿了一玄黑的長袍，卻在腰間佩上蹀躞帶，綴以赤金羊脂玉，華貴又高雅。

潘誠驚詫，上前躬見禮：“大將軍何往？”

秦玄策沐浴清理了一番，出來時正好遇到潘誠，停下腳步，直接問了一句：“現今如何，我看過去長得很嚇人嗎？”

“不、不、不。”潘誠大為震撼，回答得反而不如方才流利，“大將軍容姿英，某生平未見，何人敢出‘嚇人’之言，目盲乎？”

秦玄策知道潘刺史慣拍馬，還有點不太滿意，他舉目一，卻見潘誠后面跟著一個年輕的婦人，他抬手示意，立即有衛兵將那婦人提了過來。

原來是卻是陶氏，拿著潘誠的冠帽追出來，看見了秦玄策，一時失神，躲在那里看了又看，忘了回避。

秦玄策面無表地看著陶氏，問了同樣的話：“我看過去長得很嚇人嗎？”

陶氏平日的機靈勁頭不知道飛哪里去了，漲紅了臉，答答地回道：“怎、怎麼會嚇人呢，大將軍生得極好，妾看這州滿城男兒，就無一人能及大將軍風姿出。”

很好，連這宅婦人也說他容貌甚佳，想來不會再嚇到小孩子了，秦玄策頷首，舉步方要繼續前行，又頓了下來，對潘誠吩咐道：“速去，買一個紙鳶來，要最貴的、最好的。”

“呃，是、是。”潘誠火急火燎，親自去辦。

過了一會兒，紙鳶取來，秦玄策接過，騎上嘲風，率著一眾衛兵，又浩浩地往松平縣去了。

潘誠無奈，只得跟上。

松平縣為州府城所管轄，兩地之間也隔了一些路程，這一去一來，到了松平縣，已經是下午。

紀廣平今天了驚嚇，沒什麼心思打理公務，早早就回后院歇著了，驟然聽到大將軍再次駕臨，嚇得一激靈，還來不及迎出去，秦玄策已經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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