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酸了, 二爺替我拿著這個。”

他堂堂大將軍，為什麼要替人拿食盒？秦玄策怒視阿檀。

阿檀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輕輕地了一聲：“二爺。”

聲音的，拖長了，尾上帶著一點撒的鼻音，人心尖發。

秦玄策矜持地“咳”了一聲，面不改, 提著食盒繼續走。

頃, 到了寺院門前, 悟因和尚親自出來迎接，他一伽梨九條，仙風瘦骨、白須飄飄，儼然世外高僧風度，見了秦玄策，面生慈祥之，笑而延。

左右玄甲軍留在寺門外。

秦玄策隨悟因和尚步寺門，隨口問了一句：“我來的不是時候，今日你這寺中怎如此喧雜？許多閑人，令人厭煩。”

悟因笑瞇瞇地道：“此言差異，今日老衲開壇講經，為眾生祈福，各位施主皆有供奉，大將軍既來，便是有福緣，請供奉千兩銀，讓老衲在佛前為你多念幾遍陀羅尼經，消除業障，保壽命長遠，增長無量功德，如此可好？”

“不好。”秦玄策斷然拒絕，“老和尚為何又在騙錢？”

“阿彌陀佛。”悟因合十，宣了一聲佛號，正道，“前不久，本寺剛剛為十八羅漢重塑了金，而后，便有如來、觀音、文殊等諸天神佛齊齊夢，提點老衲，不可有失偏頗，寺中大大小小的佛像，都應再一金箔，既如此，讓眾位施主為菩薩們盡一分孝心，皆大歡喜，怎可說是騙錢呢？”

秦玄策“嗤”了一聲：“你這寺廟收了多香火錢，富得流油，單單給菩薩塑個金，還要額外收錢，老和尚，你真真俗不可耐，沒有半點方外人士的清高。”

“香火錢是日常供奉，老衲開壇講經，那是另外的供奉。”悟因渾然一副理直氣壯的神態，“老衲深諳佛理，通曉諸天妙法，爾等俗人，在佛前拜上十年，也不如老衲念一段經文，這般功德，豈不應當多些供奉？”

阿檀在后面聽得心，弱弱地問了一聲：“敢問大師，我能不能也供奉些銀錢，求大師替我向菩薩祈愿？”

悟因停下腳步，回頭頷首，贊道：“不錯，如檀越這般向佛之人，才能得佛祖眷顧。”

“可是，我錢不多。”阿檀漲紅了臉，扭扭地著角，“供奉不起千兩銀，我只有，嗯……”心里算了一下，忍痛道，“只有十幾兩銀子，這會兒還在家里，我明兒取來補上可好？”

悟因噎了一下：“菩薩不給賒賬的。”

阿檀急了，了一下袖袋，只出了半兩小碎銀，又從頭上拔下發簪，一起雙手奉給悟因，懇切地道：“我眼下只得這些，求大師不要嫌棄。”

那簪子還是素日用舊的，一純銀小桃枝，上面鑲了米粒大小的珍珠，雖然這兩日秦玄策給添置了許多珠寶華服，但今日進香禮佛，還是習慣穿得素雅一些，這會兒心里就后悔了。

就這點東西，還有人舍不得。

阿檀的手剛剛出去，就被秦玄策截住了，他拿走了那銀簪子，然后再把半兩小碎銀扔給悟因，面不善地道：“你就騙騙這種蠢笨婢子，好了，只有這個能給你。”

悟因接了銀子，慢吞吞地道：“這點錢，只夠念一句經文，一句，再多一個字都沒有了。”

阿檀將眼睛轉向秦玄策，團著手，拱了拱，地了一聲：“二爺。”

撒的時候不用說話，只消看他一眼，明眸春波，勾魂奪魄。

秦玄策的角了一下，了上，黑了臉。不好意思，大將軍出門，上從來不帶銀子。

阿檀失了，悟因也失了，老和尚長嘆一聲，念了一句佛：“阿彌陀佛，可見大將軍禮不足，心不誠，小娘子算了吧，一句就一句，老衲給你念得格外用心一些。”

阿檀認真想了一下，從秦玄策手上把那方食盒取了回來，奉給悟因，細聲細氣地和老和尚商量道：“大師您看，這里面是我今天帶來供佛的點心，佛祖用后，大師也是可以用的，有玉團雕、油鮑螺、婆羅門輕高蒸糕、金鈴炙脂等四糕餅，這些都是甜的，大師上回說過，做點咸口的也好，接下去七天，我每天做一樣咸口的點心，人送過來，譬如十五折枝蓮花藕餅、丁香栗黃子、豆腐包子、曼陀夾餅……”

頓了一下，看了看悟因的臉。

老和尚兩眼發。

于是，阿檀繼續道：“我在北地做了桂花糖帶回來，如今腌制得差不多了，或者再做個桂花釀丸子，大師覺得可好？”

“好。”悟因果斷地答應，“菩薩不給賒賬，老衲還是可以賒賬的，檀越這份禮佛之心格外厚重，比常人更甚一籌，老衲為你念足七遍陀羅尼經，此大功德也。”

阿檀的供奉甚得老和尚歡心，老和尚遂將秦玄策和阿檀帶至偏殿的觀音堂前，額外開了小灶。

“今日大雄寶殿中人多，如來佛祖忙得很，你們的祈愿它也未必聽得清楚，這里不容閑人進來，觀音娘娘倒是清閑的，你們可以慢慢說，至于老衲，替檀越念經去了，你這邊祈愿，肯定特別靈驗。”

老和尚心滿意足地走了。

秦玄策倚在門邊，雙手抱臂，看著阿檀，懶洋洋地道：“你們人就是矯，不就求神拜佛的，有什麼用，虛無縹緲之說豈可輕信，求諸神明不如求己，喏，你想要什麼，過來求我，我肯定為你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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