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綰云淡風輕，像是賞花品嘗一樣尋常道：“我見過。”

埋著腦袋很專注地掰數手指，顯得對夫君的某些事跡如數家珍：“剜骨、剝皮、扭斷脖頸、一劍穿……”

抬起眼來，漉漉的顯出懇切，顯然是一句真心實意的總結。

說：“花樣很多。”

顧慈雪腦中嗡鳴，氣窒發懵。

定了定心神，終于正：“你所知的，不過冰山一角。”

大長公主府高門之外，丫鬟奴仆烏泱泱跪了一路，目送攝政王玄袍玉冠、閑庭信步一般踱府中。

小廝來不及通傳，便眼睜睜瞧見這位殺神如無人之境，抬手要敲正房的朱門。

長指屈起，作卻忽然一頓。

略帶譏誚和嘲弄的聲幽幽傳來：“你見過幽庭那條暗渠麼？”

第38章 生氣

◎近乎要嗅不到綰綰的味道了◎

謝青綰對所謂的冰山一角全無興致, 只聽提及幽庭，才似有所覺地抬起眼來。

暗渠。

全無印象。

深掩的朱門忽然響起極沉著的兩聲叩門聲。

顧慈雪未及反應，便瞧見原本興致缺缺的攝政王妃像是霎時被那兩道叩門聲注滿氣力一樣，著點急切與雀躍地小跑著去開門。

尚不知來者是誰, 已滿心期待地仰起頭來。

顧宴容來時仍舊是他午間批閱文折時的著, 領口與前襟被蹭皺的褶痕還未完全平。

量極高, 要俯才能與對視。

鼻骨冷峻，眉眼攝人。

四下侍候的仆從眾多, 謝青綰按捺著沒有往他懷里埋。

立在高檻之，藏進袖底的手微微蜷一蜷, 音不由自主地黏糊起來, 藏著憂郁和一點后知后覺的無助：“你來啦。”

與顧慈雪相對時尚且還能云淡風輕, 縱使被字句間咄咄相, 也咂不出個甚麼滋味來。

一進他悉的目里, 卻沒來由地生出有點委屈來。

他是來接的。

顧宴容立在門外，手臂一攬輕松把人從門檻抱出來。

他并不換手, 就這麼豎抱著，嗓音在晦暗天里仿佛格外好聽一些：“欺負了？”

像是專程來給撐腰一樣。

顧宴容懷中氣息不知何時似乎染上了慣有的花藥香, 與原本凜冽的氣息混雜難分。

謝青綰藏在他懷里, 仿佛天地間急驟回旋的風暴與天際滾滾濃云都一并遠去。

他懷里風雪寂靜。

謝青綰悶聲悶氣地嗯一聲, 預備要告上一通刁狀時，才忽然醒悟過來。

原是自己要陪伴康樂一道來探病的。

謝青綰在他懷里卸去渾力氣，音間仍舊帶著潤潤的，像是萬分依地喚他：“殿下。”

藏著點雀躍問：“是專程來接我的麼。”

顧宴容聽不出緒地嗯了一聲, 緘默等待著繼續開口。

謝青綰便努力攀上他肩背, 在他頸窩里帶著熱氣說：“我們回家。”

倒真像一個膽小稚氣、要人撐腰的孩一樣。

只是聽話的孩子可不會擅自跑, 離他的臂懷與指掌。

明明層疊的料底下, 還印著他的名諱與昭示占有的印記。

當年事滿摻腥與屠戮。

幽庭十二年充斥他有關皇家父兄的全部記憶，也塑他的手段與人格。

卑劣，異端，滿腥滿手骯臟，顧宴容從不否認。

但綰綰干凈。

他深陷泥潭也要摘月，便不懼月亮照清他一朽腐。

只是時機未至，會嚇到的。

顧宴容一手抱人，一手意味不明地收起了袖間出的一截刀柄。

謝青綰被他填進攝政王府寬大異常的車輿里，來不及說話便被他至一角。

男人膛極寬，緒不明地將堵困，木質車壁的溫度冰得輕嘶。

退無可退。

車輿中寸燈未燃，謝青綰看不清他的神，五都被他渾格外冷冽三分的氣息充斥與侵蝕。

他用堪稱溫的聲線，接到之后第一次喚了的名字：“綰綰。”

謝青綰被他喚得渾戰栗起來。

春衫很薄，暖不熱這一截冰涼的車壁，索著往他懷里靠過去：“好冰。”

顧宴容抬手，到被木壁沁得一片冰涼的后背。

謝青綰循著熱源往他懷里鉆，嗓音中有毫不遮掩的無措與笨拙：“殿下，我怕。”

顧宴容任七手八腳地攀上來，手臂仍舊撐在車壁上，遲遲沒有回抱。

他啄吻小羊羔自己送到面前的耳垂與頸，吻得瑟，才終于開口說出下一句：“綰綰今日都聽講了甚麼？”

從不加遮掩的掌控與攻擊意味，完完全全地展于面前。

謝青綰大約永不會知曉，今夜那扇門開得再晚一瞬，抬眼所見的大約便不是那副冷寂又悉的神。

顧宴容嗅到發間混雜的一點風塵與不屬于二人中任何一個的陌生香味。

不復從頭至尾渾只染著他一個人的氣息的純粹模樣。

他沒有回抱上來。

后背、腰肢，空而無著落的不安將席卷，謝青綰丁點的力氣很快耗盡，近乎便要掛不住他肩角。

泄力地跌坐回車席間，收回環在他肩背上的手臂，自己緩緩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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