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兮結婚,對今家而言是大事，對沈家而言，更是。

今兮是沈老爺子一手帶大的,據說，沈老爺子膝下的產業，都留給了今兮。

這般的寵程度。

知道今兮結婚，沈老爺子特意提早一個月,從江城趕過來。

他雖年近八十，仍然事事親力親為，外孫出嫁，用心程度，比當初自己的兒出嫁還要多好幾倍。

表妹許杏剛巧辭職，上個工作了一肚子的氣，短時間不太想工作。于是也提早一個月,跟著老爺子過來幫忙。

結婚這事兒本就繁瑣，再加上老爺子又是個極為傳統的人。

連請帖，都要自己寫。

老爺子寫得一手好字，每到晚上，戴著眼鏡伏案寫請帖。

許杏在邊上念名字。

先不耐煩的那個，還是許杏。

許杏：“外公，這活兒讓別人干好了,六百多號人，您一個個的寫過去，多費勁兒啊。”

老爺子聞言,低垂的頭,眼睫挑起。

上了年紀的人,皮起褶,就連眼皮都是層層褶皺，渾濁的眼，卻很有脅迫。

“什麼都給別人干，那我提早這麼久來干什麼？”

“咱們就坐在家里，指揮指揮別人嘛。”舉手投足間，帶著大小姐作風。

“你啊，就是被寵多了，什麼都不干，以后結婚了，可怎麼辦？”

許杏不樂意，嘟囔：“姐在家也什麼都不干，外公，你怎麼不說？”

老爺子寫了一張請帖，放下，拿了張新的，“下一個什麼？”

許杏念著上面的名字：“沈澤棠。”

老爺子邊寫，邊說：“你姐在家什麼都不干，是因為有個什麼都愿意為了干的男朋友，你呢，別說什麼都樂意為你干的男朋友了，你連個男朋友都找不到。”

許杏蔫兒吧唧的，“外公，不帶這麼攻擊的。”

“更何況，你姐姐不是當家庭主婦的料，有的舞臺。”

“我也不是當家庭主婦的料。”許杏反駁。

“你也是強人？”

“……”

“那明兒個就去上班，也別去外邊兒找了，自家公司，隨便找一個，我看你能在那兒待多久。”老爺子說，“待滿一個季度，工資翻倍，待滿一年，我給你五年工資。”

“……”

許杏畢業后，每份工作，工作時間都不超過三個月。

每次的辭職理由都不一樣。今兒個是同事老是組織聚餐，明兒個是老板老是讓我們無償加班，后天又了公司地方好偏，外賣好難吃，又或者，五千塊錢的工作要我一天干十二個小時……

家里一開始也說過幾句，后來，見實在管不，也就不管了。

反正家里對的期，從來都不是賺多錢。

許杏眼神飄忽，連忙轉移話題：“外公，以前我媽，還有小姨結婚的時候，您也給們寫請帖嗎？”

換來的是否定答案。

“沒寫過。”

“啊？”

“倆嫁的遠，當時我忙著做生意，沒時間折騰這些。現在老了，有時間了，就寫寫。”

“那我以后結婚，您會給我寫嗎？”

沈老爺子笑了笑，“行，寫。”

許杏滿意了，遂又搖頭：“算了吧，您別給我寫了，我都不一定會結婚。”說完這話，打量的目飄在老人上，見老人對這話沒什麼反應，于是試探地又問：“外公，我要是不結婚，會怎麼樣？”

“結不結婚，是你自己的事兒，你遇到了喜歡的人，像你姐這樣，就結；要是遇不到，就算了吧。”沈老爺子傳統，又不傳統，“結婚不是每個人都要做的事，就像考大學一樣，有的人考上大學，有的人沒考上，難道沒考上的就不活了？”

“——并不是，每個人，各有各的彩。”

許杏惶惶地點頭，過許久，說：“外公，我有時候好羨慕姐姐。”

聽到這話，沈老爺子抬起頭。

也是這麼一抬眼，看到了站在門邊的今兮。

今兮朝他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沈老爺子于是裝作沒發現，繼續和許杏對話：“為什麼羨慕？”

許杏說：“羨慕長得漂亮，命又好，能遇到這麼多對好的人，爸媽，您，外婆……還有，還有那麼多的好朋友，還有個那麼優秀的姐夫。”

“你說的，又對，又不對。”

比起許杏，今兮更好奇沈老爺子的解釋。

沈老爺子說：“長得漂亮這些都是外在，你要是想變漂亮，去整容不就行了？”

今兮忍不住笑。

許杏無言到直樂：“外公，您好啊。”

沈老爺子：“外在是徒有其表的，留住人的，是這個——”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口，心臟所在的位置。

“家人對你們好，這是應該的，是我們把你們帶到這個世界的，我們有那個職責和義務，對你們好。況且，你真覺得你姐姐命好嗎？”沈老爺子摘下眼鏡，疲倦地了眉，嘆氣，“如果真的命好，那今宴算什麼呢？他的到來，對而言，應該是驚喜，而不是驚嚇。”

“……除了這一點，”許杏瞬間偃旗息鼓，聲音往下降了許多，“別的都好的。”

“是嗎？那你和換一下，你愿意嗎？”

許杏思考了幾秒，搖頭：“別別別，不至于不至于。”

后，忽地響起一串笑聲。

許杏回頭看：“姐？你什麼時候來的？”

今兮：“早來了。”

問：“既然羨慕，為什麼不愿意換？”

許杏皺了皺眉：“你的人生是很好啦，但是過得好辛苦，從小到大，一直在練舞，完全，沒有年。長大了也是，天天練舞，連自己結婚這麼重要的事兒，還不能請假，白天練舞，晚上到跑，忙這個忙那個，說實話，要是我，真的哭一百次了。”

今兮：“結婚有什麼好哭的。”

許杏：“太累了。”

今兮：“累，也幸福啊，至賀司珩一直陪著我。”

許杏點頭：“倒也是，姐夫還好的哦，不是那種甩手掌柜。他還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哎，姐，他開這麼遠的路過來，你都不心疼的哦？”

自從沈老爺子過來，今兮就回這邊了。

這些日子，今兮和賀司珩見面的時間，都在他接送上下班的時間段，或者，是晚上，籌備婚禮的事上。

“心疼啊，但是男人就是這樣，你越省心，他就會越不上心，”今兮教，“你以后談了，得經常麻煩你男朋友，讓他有種——哇，原來你這麼依賴我——的覺，男人很需要這種被依賴的覺，會讓他的大男子主義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許杏呆呆的：“學到了。”

今兮了的頭發，“今天忙了一天，累了吧？你先回去睡覺吧，這邊我來。”

“你不累嗎？”

“我自己的事兒，總得我自己上手啊。”

今兮直接把許杏給推出屋。

拿過賓客名單，和老爺子二人，一個人念，一個人寫，偶爾，也在說話。

“阿珩明早來接你嗎？”

“他今晚夜班，應該不過來。”

“嗯。”

“你什麼時候放假？”

“大后天。”

“留兩天時間準備結婚的事兒，夠嗎？”

“夠了吧，不是有您嗎？什麼都給我備著。”

“你這丫頭——”

“我說錯啦？”

“沒。”

結束后。

今兮扶著老爺子回屋。

沈老爺子說：“婚禮現場我都看過了，你應該會喜歡，特意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

今兮：“您讓人安排的，我肯定喜歡。”

“別說的這麼肯定，你明兒個下班，再過去看看，哪兒不滿意的，就和總監說，一輩子就結這麼一次婚，怎麼樣，也得風風的。”

“外公，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一輩子不只結一次婚呢？”

沈老爺子輕飄飄地睨了一眼：“那我會打斷你的。”

今兮：“……”

“杏子不結婚您都沒意見，到我這兒您倒是這麼嚴格要求了。”

“沒你這麼跑火車，”沈老爺子冷哼，“阿珩真該好好管管你，把你這說話的給治治。”

“怎麼治？”

“拿膠布封死。”

“……外公，你好狠哦。”

-

眨眼就到了婚禮前一天。

今兮在床上躺著，翻來覆去，睡不著。

于是又起，在化妝桌前坐下，點亮臺燈。

白燈在桌面投出一圈影，影中央，躺著一張淺信封。

信封打開。

是一封信。

婚禮前，有個firstlook環節。

今兮和賀司珩，都給對方寫了一封信，在那個時候當做換。

今兮將信封打開。

午夜，萬籟闃寂。

今兮的眼睫浸在影中，一字一字地閱讀，剛才寫下的東西。

……

賀司珩。

我到現在還是覺得很奇妙，我竟然，會結婚；我竟然，會和你結婚。

我從小到大，都沒覺得婚姻是件多好的事，再加上我的原生家庭……你也知道的，我這個人，就是特別自私，就是希所有人都圍著我轉。所以我一直都沒有辦法相信，真的會有人，一心一意地喜歡一個人。

直到我遇到了你。

你從來都不說喜歡我，但你的目里，始終都只有我一個。

我好幸福啊。

其實比起幸福，我更想說的是，我好幸運，能夠得到你的喜歡。

我自詡優秀，可在你面前，我的優秀不堪一擊。不過，那又怎麼樣呢？全世界最好的你，是屬于我的。

你賀司珩，是我今兮的。

賀司珩。

未來那麼漫長，希我始終在你眼里。

……

與此同時，賀宅。

賀司珩也徹夜難眠，靠坐在床頭，打開那封loveletter。

……

現在是晚上十點三十分，離我們婚禮正式開始還有二十個小時三十分。

我在你曾坐過的書桌前，給你寫信。

你或許不知道，現在這個畫面，是曾在我夢里反復出現的畫面——你要為我的妻子，名正言順，明正娶的妻子。

我在十八歲那年遇到你，原本以為，不過是一場鬧劇，卻沒想到，一句玩笑話，竟然真。

這份人禮禮，是我一生中收到過的，最好的禮。

不知道你現在的心如何，我現在的心，說來你可能不信，非常張。一想到你為我穿上婚紗，想到再過不久，你點頭對我說我愿意的畫面，我就激的無法睡。

或許在你眼里，我是個喜怒不形于的人，但是面對你時，我很難保持絕對的清醒和理智。

——我在二十歲的時候就深深地明白，在你面前，我毫無原則可言這回事。

雖然我沒見過你穿婚紗的樣子，但我想，明天的你，一定是世上最的新娘。

明天的你。

不只是今兮。

也不只是天鵝公主。

你還多了個頭銜。

那就是我的妻子。

今兮，我的賀太太，未來漫長旅途，愿你永遠是我眼里的那道。

-

隔天便是婚禮。

婚禮的流程，繁冗復雜。

firstlook安排在早上接親環節。

地點在賀宅的空中花園。

今兮穿好主紗，手提著擺，一步步，走得極慢。

長廊盡頭，是賀司珩背對著的影。

聽到腳步聲，賀司珩轉過來。

四目相對。

今兮停下腳。

晨閃爍，細碎影落在上，再耀眼，都不及此時的莞爾一笑。

很多年后，賀司珩再回憶起這一幕，心里百轉千回，盡是與好。

穿著最的婚紗，站在那里，不言不語，只安安靜靜地對著他笑，那一瞬間，他的腦海里只剩四個字。

天長地久。

他們注定了要天長地久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