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嫣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長在重玄，當然也聽過許多妘素心的事跡，不止在重玄，在整個清微界都是個傳奇，比起沉默寡言的昆侖君郗云，這位風華絕代的元君更耀眼奪目。

“的魂魄呢？”冷嫣道。

石紅藥搖搖頭：“郗掌門和幾位長老都施咒收魂，可是沒能聚起魂魄。郗掌門在元君床前跪了七日七夜，不讓人的仙蛻，那是謝汋唯一一次見到師父落淚。”

郗云的表現固然可能是裝出來的，但他到得最晚，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幾個長老面前對道的魂魄手腳，除非幾個長老和他串通一氣對付妘素心，但許青文和章明遠等人與妘素心的關系更親近，這麼多年的緬懷也不似作假，那麼只剩下一種可能——是妘素心自己在死前用了什麼手段讓自己死魂消，連魂魄都不愿留下給道。

冷嫣從未見過妘素心，但想見的決絕酷烈，心頭還是輕輕一震，多麼絕才會讓一個人自毀魂魄，生生世世都不愿再與曾經相綢繆的道相見？

一定是對方做了不可原諒的事，非但不能原諒，甚至無法面對，只能選擇永生永世的逃避。

比如全心信賴的道傷害了他們共同的孩子。

冷嫣不是多愁善之人，可心里沒來由地有些發堵。

石紅藥也有些惆悵，繼續道：“元君臨終前，謝汋也在床邊，他還回憶起幾件不同尋常的事。一是他記得小師妹從出生起左手腕上便系著串昆侖金鑄的平安鈴，是師娘家傳的寶，能抵擋邪祟災殃，可師娘臨終前，那嬰孩手腕上的鈴鐺卻不見了。”

頓了頓：“另一件事就更奇怪了。元君彌留之際，與幾位長老、他們幾個師兄弟都有叮嚀，卻沒有半句托孤之言，小師妹的襁褓就在榻邊的小床上，卻連看都不看一眼，許長老將孩子抱到枕邊，只是流淚，卻扭過頭去不愿看那孩子一眼。

“許青文讓同孩子說句話，方才了孩子的臉頰，說了一句‘也愿你一世平安吧’。”

冷嫣道：“謝汋那時候只是個幾歲大的孩子，幾百年前的事他竟然記得那麼清楚。”

石紅藥臉上閃過一不易察覺的黯然：“他說當時便到師娘的語氣有些奇怪，便留了個心眼，有的孩子格外早慧的。”

冷嫣點點頭，若謝汋說的都是實話，那麼妘素心臨終前的種種表現的確很不尋常，若說不看孩子是因為不忍分離，不向親近的師兄和侍托孤卻很不正常。

可是既然知道孩子已被調換，又為什麼不說出真相？

思索片刻，心中有了答案，若是說出真相，以許青文等人對的忠心和護，這嬰孩恐怕會為仇恨的出口，而孩子是無辜的。

何況許青文等人說不定會為了此事與郗云反目，其時魔域甫平，冥妖又開始為，外患之下，重玄部若是再起紛爭，重玄數千年積業或許會毀于一旦。

臨終前對那嬰孩說的話也著無奈，冷漠得不像一個母親對說的話。

此外，當年郗云的修為應當不在今日的謝爻之下，他以昆侖上古大陣之力對抗冥妖，卻仍舊落得個死道消的下場，還搭上了三位峰主，宗門兩百年一蹶不振，按理說以他的修為不應該此重創，不知是因為被妘素心所傷還是有別的緣故？

還有郗子蘭被雌冥妖吞噬的事仔細想想也有蹊蹺，雌冥妖被郗云重傷，五百年都未復原，為什麼要冒險去重玄捉郗子蘭？

如果郗子蘭上神脈是假，幾個長老和謝爻沒有辨別不出來的道理。

石紅藥道：“謝汋告訴我的就這些，不知能否幫到宗主。”

冷嫣頷首：“多謝你告訴我，幫了我很大的忙。”

石紅藥終于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又道：“宗主救我時，沒上什麼麻煩吧？”

不傻，知道重玄廢了的修為將逐出師門，或許在上下了什麼法，等偃師宗出手救時順藤瓜，因此寧愿靠雙走，也不敢傳信求救，連那支香也被尋機會提前毀了。

冷嫣道：“放心，他們追不到這里。”

走出石紅藥的臥房，穿過長長的回廊，雪白的石柱一直延到遠方，殿庭中一片死寂，只有和傀儡的腳步聲發出空的回音。

如果城也有生死，那麼這座城早就死了。

穿過迷宮似的走廊和幾道拱門，終于聽見了人聲，再轉過一道垣墻，從碧綠的芭蕉葉中間，可以看到幾個人影坐在廊下。

肇山派師徒三人照例在拉家常，說一些可有可無的廢話，藥人坐在一旁，睜著紫葡萄似的大眼睛，怔怔地聽他們吹牛——已跟著傀儡人學了些簡單的話，知道自己的名字做“依依”，但是要聽懂他們聊天還是有些難為，但還是聽得津津有味，連一只碩大的彩蝶落在發辮上也沒察覺。

小貓和小狗照例一見面就打架，打累了便一邊一個趴著氣。麗的年穿了件清涼的長袍，脖頸上掛著長長的寶石項鏈，躺在鋪滿織錦和皮的榻上，由小銀人把剝好的葡萄送到他邊。

冷嫣莫名生出一歲月悠長之。

聽見的腳步聲，青溪和柏高立即噤聲，他們不久前才得知天天與他們一起用晚膳的蘇仙子就是偃師宗宗主，直到現在還覺得像在做夢，在面前手腳都不知怎麼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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