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也都不明白,正道修得好好的,為何要自甘墮落去當個人人得以誅之的魔修。
石紅藥搖搖頭:“這恐怕只有師祖自己知曉。”
頓了頓道:“不過師祖告訴過弟子,他自立門戶,為此悄悄斂財,收了姬重宇的錢財,命弟子向姬道君的飯食中下毒,嫁禍給肇山派師徒三人,再殺那三人滅口。”
眾賓客只覺一個驚雷接著一個驚雷,剛聽說重玄大能修魔道,又聞見姬氏手足相殘的機,竟不知哪個消息更震撼。
石紅藥道:“弟子不敢一錯再錯,便提前告訴了姬道君……”
無量長老驚異地看著姬若耶:“竟然還有此事?說的可是真的?”
姬若耶苦笑道:“家丑不可外揚,讓諸位見笑了。”
郗子蘭忍無可忍,指著姬若耶道:“他說謊,分明是他勾結偃師宗在先,與那妖人調換份,潛我重玄圖謀不軌……”
又指向若木:“敝派弟子都認得此人!就是他假扮姬若耶。”
姬若耶正道:“偃師宗兩位道君是在下座上貴賓,請元君慎言!”
若木大度地揮揮手:“在下方才就說,貴派一有事便要攀扯敝宗,果然又來了。”
他頓了頓道:“這位元君莫非也隨你師兄練了什麼功,練得魔怔了?”
郗子蘭第一次嘗到百口莫辯的滋味,面紅耳赤:“你們含噴人……”
冷嫣道:“多說無益,謝仙君是否了魔道,一驗便知。”
掀起眼皮,掃了眼謝爻:“這是貴派家務事,我等不便手,神君請自便。”
本不需要查驗,話音甫落,謝汋七竅中忽然涌出一黑氣,蛛網般的黑紋路順著他的脖頸往臉上爬,這是長出外的魔脈——只有天賦異稟的魔修才能達到這種真魔的境界。
若是不及時扼殺,待他修天魔之,患堪比冥妖后。
殿中賓客都是大驚失,只有若木悠然道:“嘖,這魔氣十里外都能聞見了。到底手足深,替自家兄弟省了一道麻煩。”
冷嫣向謝爻,只見他眼中終于不再是一不變的漠然。
那些被他強行抑的痛苦和仇恨沉渣泛起,這世上唯一與他脈相連的親人,終于了他最痛恨的魔修。
冷嫣平靜地著他,此刻他就像一尊用碎瓷片勉強拼合起來的神像,只要出一手指輕輕一推,他就會碎無數片。
于是冷嫣輕輕一推:“神君可以大義滅親了。”
第78章
謝爻注視著謝汋,頃刻之間,魔脈已經爬滿了他整張臉,原本清俊的臉龐變得仿若皴裂的焦土,燥熱的魔氣令他雙目充,那雙總是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桃花眼里盡是瘋狂和戾氣。
他看起來已不太像個人。
郗子蘭只看了一眼便發出一聲驚呼,再也不敢看第二眼,抓住謝爻的袖,口中喃喃:“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謝爻聽不見說話,他忽然想起許多年以前他殺過的第一個魔,那魔不到百歲,外表只是個七八歲的孩子,他的心智也只相當于七八歲的孩子,向他的眼神天真又好奇。
師父照例將劍到他手上,令他把那孩子的心剖出來。
這時候他已殺過惡妖,殺過兇,但對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他的手還是輕輕地抖起來。
“那是天生魔種,”師父并不催促,只是負手而立,靜靜地解釋,仿佛一位耐心的夫子,“生來便是為禍人間的,你不忍心殺它……”
話音未落,那孩子忽然像一般躍起,尖利的手指進師父的膛。
那孩子趴在師父的肩頭,枝蔓一般的魔脈在他皮上蔓延。
師父靜靜道:“便看著它殺我吧。”
……
魔脈急速生長時,巨大的力量灌謝汋的,同時他也在承巨大的痛楚,他不知不覺已跪在了地上。
迅速生長的魔脈令他修為暴漲,也像一張網束縛著他,令他一時無法彈。
無量宗長老道:“真魔出世是清微之禍,若是修天魔后果更不堪設想,趁著他魔脈尚未長……”
躬向謝爻一禮:“請神君早做決斷。”
眾人也跟著行禮,紛紛道:“請神君早做決斷。”
他們的聲音像浪一樣涌來,推著他,就像浪濤推著一葉扁舟。
謝爻輕地將郗子蘭的手拿開,站起走到謝汋面前,低下頭。
“為什麼?”他冷冷道。
“為什麼?”謝汋仿佛聽見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偏了偏頭,“因為我樂意啊。”
他的眼角眉梢依稀可見平日的輕佻戲謔:“玄淵神君難道不知道你堂弟天生魔種?”
謝爻的手已按在劍柄上,卻并未即刻拔劍。
謝汋覷了覷眼:“堂兄是不是很后悔當初救了我這個下賤胚子?”
謝爻道:“我從未后悔救你。”
他著他笑:“你是不是在想,若是當初救的是別的兄弟姊妹就好了?不管哪一個都行。”
即便在溫暖輝煌的燈火中,謝爻的臉也白得駭人,冷得駭人,似青白冷玉琢。
謝汋輕笑了一聲:“其實你一直知道我是個什麼貨。”
謝爻的薄抿,幾乎繃一線。
謝汋道:“正好,我也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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