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子淡淡道，“可以讓軀殼永生不朽，此的功效凌長老想必比我更清楚。”

凌霄恒定定地看著：“你究竟是什麼人……”

子平靜地看著他，眼中有淡淡的譏誚：“凌長老不記得我了？”

凌霄恒仔細打量的臉，左眼下那顆胭脂淚痣在夜明珠清冷的暈中愈顯妖異，凝視久了，他竟真的覺得那副眉眼后藏著一道悉的影子。

一個異想天開的念頭從他心底深浮了起來。

他張了張：“你……”

子笑道：“凌長老貴人多忘事，當然不記得三百年前你們碾死的一只螻蟻。”

頓了頓：“不過螻蟻卻記得清清楚楚，現在從地底爬出來了。”

凌霄恒一張臉了鐵灰，囁嚅道：“不可能，不可能……你絕不可能是……”

子直視著他的雙眼：“我是冷嫣。”

話音未落，菩提忽然自掌心飛起，枯萎的花瓣綻開，出里面碧綠的蛇眼。

凌霄恒仿佛被毒蛇盯住，他想揮劍，但雙手沒有毫力氣，連劍也舉不起來。

蛇眼猛地飛過來，鉆他襟，不等他抬手阻擋已經鉆了他的中。

凌霄恒只覺一陣萬蟻嚙心般的痛楚自心臟傳來，不由自主地用雙手抓撓心口，要將那邪挖出來，可哪里挖得出來，心臟被啃嚙的覺清晰地傳來，他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一時只求速死。

“殺了我……”他間發出野般的嘶吼，“給我個痛快……嫣兒，嫣兒……”

冷嫣只是抱著臂靜靜地看著他：“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你們讓我過了十年好日子，無以為報，便還你一個永生不死吧。”

說出“永生不死”四個字時語氣并不見得多麼狠，但凌霄恒卻止不住渾戰栗，他活了一千多歲，從未到過這樣的恐懼。

“你不用想著自尋短見，”接著道，“菩提不會讓你死，不過會讓你長長教訓。”

從袖中取出三枚銅錢拋在他上：“凌長老于卜筮，在這里左右無事，你就算算重玄何時滅亡吧。”

說罷將劍掛回腰間，轉向外走去。

凌霄恒忍著嚙心之痛跟著向外爬，然而不等他爬出幾尺，一道足有幾尺厚的石墻重重落下切斷了他的去路。

他在地上躺著，不知躺了多久，不知外面天曉天黑，不知是什麼時辰，但是時辰對他已失去了意義，他將永遠困在一堆夢寐以求的奇珍異寶中，永世不能再見天日。

種下菩提之后，他先前的傷便不再愈合，損的經脈和腑臟時時傳來撕心裂肺的痛楚。

最諷刺的是，不久以前他還那麼怕死，如今卻愿意用一切代價換個速死，他試著將重劍進膛，試著將心口的菩提剜出來，然而攪得膛里模糊，菩提仍舊好端端地在他膛里搏著，排山倒海的痛楚一陣陣席卷而來，他痛得在地上搐打滾，昔日高高在上的第一大宗長老，如今比條被打得半死的狗還不如。

菩提給足了他教訓，痛楚略微減輕。

凌霄恒趁著劇痛發作的間隙緩緩爬回中，滿室寶眩得他眼花繚，他在一口口寶箱中索著，半晌終于出一塊金锃亮的寶鏡。

鏡中映出他悉又陌生的面容，他的頭發依舊烏黑，臉上沒有皺紋，與年輕時并無多大不同，然而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已面目全非。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從殺死那個無辜的凡人孩開始的麼？不是，比那還要早得多。

他忽然想起七八百年前他們師兄妹幾人去凡間除蛇妖。

那時候他們幾個不過元嬰修為，應付那條赤練蛇妖都有些勉強，最后拼著左臂被咬出兩個，他還是將劍進那蛇妖七寸中。

他還記得自己站在蛇背上一劍削落蛇頭時村民們的歡呼聲。

婦人們抱著自己的孩子，排著隊求他一孩子的頭頂賜福，因為他們是仙人，代表著吉祥安康與幸福。

耆老們為他們立下長生牌位，日夕誦祝，青壯們將一壇壇自釀的濁酒抬到他們船上，搬空了全村的酒窖。

他記得他們放舟湖中，一邊流著一邊用大陶碗一碗接一碗地喝著酒，喝醉了便扣舷而歌，最后躺在酒壇上酣然眠，連大雨傾盆都未察覺。

他記得自己曾發下豪言壯語：“若是能一輩子這樣行俠仗義、懲妖救民，便是只能再活幾十年又有何憾！”

“這便是我的道！”他依稀聽見昔日那個輕狂的修士向天喊道。

然而他早已忘了。

修為一點一點累積，境界一層一層突破，他早已將曾經的道棄如敝屣。

在毫不猶豫向那無辜的凡人下手時，他便徹底地背叛了他的道，這便是他的報應。

第68章

姬殷站在蘇劍翹的院門前，抬手敲了敲，木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劍翹，你在麼？”他揚聲道。

沒有人回答。

他從小半個時辰前便開始傳音找，一直沒得到回音，于是他又遣道僮去重黎殿詢問，方知今夜并未去用晚膳。

聯絡不到，姬殷擔心練功時出了岔子，躊躇一番，還是不請自來——心法和功若是練過了頭，輕則損傷經脈，重則走火魔，蘇劍翹這樣執拗到有些偏執的子最易生出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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