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嫣道：“何事？”

那仙侍眼中閃過一不悅：“瓊華元君聽聞仙子在劍法課上了驚嚇，十分過意不去，特命奴婢來給仙子送藥。”

說著捧起金盤，上面放著只兩寸來方的綠玉小盒。

冷嫣卻沒接：“多謝好意，我沒傷，已服過師父給的安神丹。”

仙侍扯了扯角：“是元君所賜，仙子執意不肯收下，奴回去不好代。”

冷嫣道：“那你自己吃了吧。”

說罷點了點頭，將門扇一關，留下那仙侍瞪著閉的門扇半晌，方才忿忿地跺跺腳，踩著云履回玄委宮復命去了。

……

白天在天留宮發生的事傍晚便傳到了葉蟄宮。

謝汋雖在石室中閉關，卻將來龍去脈都查問得一清二楚。

他只覺格外神清氣爽，運功行氣時似乎也比平日順利，他一鼓作氣連著運轉了三個小周天，將經脈中阻滯的地方盡數沖破，到一種久違的力量重新灌注到四肢百骸。

謝汋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那魔醫修雖不是個東西，但醫之高稀世罕有。

正得意著，他的丹田中忽然生出燥熱之，起初他以為只是運功久了有些不適，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調了調息，便要繼續打坐。

誰知這燥熱非但沒有消失，卻漸漸變熾熱，仿佛有人在他丹田中點了一把火。

他察覺事有異，忙運功制，可那莫名的熱意卻在他沿著靈脈蔓延、分岔，如藤曼在他生長。

謝汋心中生出一不祥的預，那些藤曼般的東西像是覺到他的不安，越發肆意瘋長，絞纏住他的靈脈。

很快，他便不能再自欺欺人，他的中，沿著靈脈的脈絡，生出了另一套相似的東西——只不過那不是應該出現在正道修士的東西。

是魔脈。

第64章

謝汋有生以來第一次到不寒而栗。

石紅藥帶回來的藥和功法有問題。

難道……他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石紅藥對他死心塌地，而且這樣的人哪里來的這等心機，這等手段？

那麼便是達欽那老魔了，也許是石紅藥出了破綻，讓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這才在藥和功法里了手腳。

用蠢人辦事便是這點不好，但是聰明人又不可靠，世事總是如此，無法兩全。

事已至此，去追究這些已無濟于事，達欽已魂飛魄散，石紅藥他早已打算除掉。當務之急是理眼下這棘手的問題。

他經歷過魔修鼎盛的時期，那時候正魔兩道雖暗流洶涌、劍拔弩張，但正邪善惡并沒有那麼分明，魔修只是修習的功法不那麼面而已，甚至因為清微冥妖橫行，凡間烽煙四起，邪氣煞氣比清氣更易汲取，修魔反而事半功倍。

那些年魔修們裂地據城，結教立派，廣納信眾，儼然要與正道分庭抗禮，直到他們得意忘形，做下一樁驚天案，這才給了九大宗門充分的理由，聯手攻打五教魔修，殲滅教眾數萬人，將余下上萬不氣候的老弱殘兵放逐到赤地。

那樁驚天案便是謝氏滅門案——謝氏本是昆侖五姓中與姬氏不相上下的世族，闔族上下上千人一夕之間被屠戮殆盡，只剩下謝爻和他這兩個孤兒。

謝爻是長房嫡孫，被救是因為他父母為了保護他殊死搏斗，而他卻另有緣故——生他的男人只是庶房的庶子，修為不濟，懦弱無能，而生他的人在被贖買前是凌州城金相閣最出名的花娘。

那男人幾乎不記得有他這個兒子，那人的白眼都變了落在他上的戒尺和笞杖。那人哭著嚎著，在他眼前被那些魔修開膛破肚，他看著了幾下，然后像死魚一樣直的躺在地上一不。

他知道自己擔驚怕的日子終于結束了，可他還是爬到他邊，把臉在敞開的膛上，讓溫熱的沾了他滿臉。

魔修們把他拽起來，扯出的肚腸掛在他脖子上，笑得前仰后合，他便和他們一起笑。

他一笑，他們的笑聲驟然一停，隨即笑得更響。

“這婊子養的小雜種別是個天生魔種吧？”

他聽見他們商量著要把他帶回魔域去，他不知道魔域在哪里，但他很愿意去。他從出生起去過最遠的地方便是老家主的正堂，逢年過節請個安，看看眾人僵的冷臉或者譏嘲的笑臉，余下的時間便與那人一起困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

只要離開那院子，去哪里都可以。

然而素心帶著謝爻趕到了，和那些魔修廝殺的時候，謝爻把他拉到角落里，捂住他的眼睛，抖著聲音說“別怕”，其實他本不害怕，他喜歡劍鋒割破皮的聲音，喜歡看飛濺。

妘素心殺了那幾個魔修，把他們帶到了重玄。一路上，謝爻始終握著他的手。

事后他才知道，是謝爻記得那無人問津的小院子里還住著他一個堂弟。

他們有了師父和師娘，有了師伯和師叔，這些人教他什麼是正什麼是邪，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他這個□□養的小雜種，搖一變了比龍駒雛還稀罕的謝氏孤。

他和謝爻不一樣，他沒心沒肺，很快便將那些事拋在腦后。

直到今天，那句話又在他耳邊響起來，他才知道自己原來并未忘記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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