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爻執劍的手一頓。

像是著莫大的折磨，蜷起：“師尊，我好冷，好疼啊……”

呢喃似地道：“師尊，我好疼，你抱抱我可好？”

謝爻乍然清醒過來，面沉似水：“你不是，不會說這種話。”

緩緩坐起，痛苦的神消失，眼中也再沒有了怯和眷，只有譏誚：“謝爻，殺了我你后悔麼？”

謝爻舉起劍：“不后悔。”

即使時倒流，無論讓他選擇多次，他都會作出同樣的選擇，或者說他本沒有別的選擇。

慢慢向他靠近，低聲音，像是毒蛇的嘶聲：“你騙人，你這偽君子，你這禽，你對自己親手養大的徒弟生出了不可告人的心思……”

謝爻眼中閃過戾，舉劍便向砍去。

鋒利的劍刃輕而易舉劈開的和骨骼，將攔腰切兩截。

從傷口中噴涌而出，浸沒在泊中，眼中仍然滿是譏誚。

“咯咯”笑起來，那笑聲有些像郗子蘭：“你殺我也沒用，我就住在你心里，我是你的孽，你的債，你的心魔。不管你殺我多次，我永遠在這里……”

謝爻聽不下去，一劍削斷了的脖頸。

可仍不罷休：“師尊，你好狠，你知道神魂凌遲有多痛麼？”

謝爻不停地揮劍，凌的劍氣在房中橫沖直撞、縱橫錯，變了一張的網，冷不丁一道劍氣割傷了他的左臂，他渾然不覺，又一道劍氣割傷他的臉側，順著他臉頰淌下來，他猶自揮著劍。

他只想將這邪千刀萬剮，讓它再也不能出現在他眼前。

忽然，一聲子的痛呼像一道閃電劃破他混沌的識海。

他揮劍的手一頓，錯的劍氣驟然收回。

后響起帶著哭腔的聲音：“阿爻哥哥……你怎麼了？”

“鏘啷”一聲響，長劍掉落在地。

謝爻無力地垂下手，聲音疲憊，微微抖：“我舊傷發作，你別過來……”

郗子蘭道：“你不是回清涵崖了麼？為什麼會在庫房里？”

謝爻一怔，眼前的閨房融化在燈里，像是泥塑的房子慢慢融化在水中，那淡淡的兒香消失得無影無蹤，鼻端是郗子蘭上的蘭麝香氣，和著一塵土味。

借著明亮的星，他發現自己果然在一間庫房中，墻角堆著些沾滿灰塵難辨澤的舊織。

可是這分明是的院子，即便在夢中也不會認錯。

“誰讓你這院子的？”他上前一步，冷冷地看著郗子蘭。

郗子蘭嚇得直往后退，聲道：“阿爻哥哥……當初我問過你的，是你說這院子已經沒用了，我說改庫房，你也答應了……”

忍不住委屈地哭起來：“都已經三百多年了啊！”

謝爻心頭一震，停住腳步。

已經三百多年了。

第46章

謝爻仿佛做了一個長到沒有盡頭的噩夢，但他醒來時才發現只過了半個時辰不到。

他躺在修葺一新的招搖舊宮寢殿中，床邊張掛著織銀云雷紋鮫綃帳幔。

床前是十二牒云母屏風，灰白云母的紋理猶如霧靄重重的峰巒，無端讓他想起小時候師父第一次帶他去昆侖墟的景。

那是五百年前，煞霧已侵蝕了昆侖墟地脈，但尚未籠罩重巒疊嶂的山峰，他們沿著長得不到盡頭的天階爬到昆侖峰頂，越往上走，稀薄的寒氣刺得鼻腔肺腑都作痛。

最終站到峰頂時，他幾乎已不過氣來。

但他好奇地向四周去，剎那間便被雄奇壯麗的景象震懾，一座座山峰仿佛漂浮在云海上。

這便是天上的白玉京。

當他久久說不出話時，師父臉上出淡淡的悲傷，他似乎想說什麼，但終究沒說出口，只是了他的頭，輕輕說了聲“抱歉”。

謝爻疲憊了眉心，修道之人經歷的歲月遠比凡人漫長，很多人會將許多事淡忘，他卻習慣把什麼都記得很清楚，數百年的記憶像沉甸甸的包袱，日復一日得他不過氣，可他還是什麼都不舍得丟。

師父那聲“抱歉”，他當時不解其意，后來已完全明白。

屏風后有人影晃過，他一看那吊兒郎當的姿態便知是誰。

謝汋繞過屏風走到床前，手中托盤上放了碗湯藥，只聞氣味便知苦。

謝爻坐起，接過藥碗，不快不慢地飲盡。

謝汋接過碗去，笑道：“師兄可把小師妹嚇壞了。”

謝爻道：“子蘭如何？”

他想起方才的事便覺頭痛裂，依稀記得四周彌漫著腥氣，但他自己也流了不，不知可曾傷到。

謝汋道：“收了點驚嚇，胳膊上有道兩寸來長的皮外傷，許長老看嚇得不輕，先送回了玄委宮。”

外頭約約飄來靈的歌聲，謝汋笑道：“好不容易辦個門宴，結果你們兩個主人都提前離席，凌長老氣得不輕，一張臉像是刷了漿，我都不敢看他。”

謝爻疲憊道：“別編排長輩。”

謝汋不以為然地撇撇：“師兄今日是怎麼了？不是已將邪氣制住了麼？”

謝爻道：“大約是在照機鏡旁待得久了。”

謝汋點點頭：“大師兄他們也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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