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殷溫和卻堅決：“蘇姑娘既已通過試煉終選，便是敝派弟子，道君救了敝派弟子，晚輩理當道謝。”

他說著便要出手查探蘇劍翹的經脈，不想卻有一把黑麈尾橫過來，擋住了他的手。

姬若耶涼涼道：“幾時拜師的，我怎麼不記得。”

姬殷一時無言以對，未行拜師禮，蘇劍翹的確還不能算重玄弟子。

他想了想道：“晚輩通醫理，庶幾可以替蘇姑娘看一看。”

姬若耶挑了挑眉：“我正好通醫理，庶幾比你這通的可靠。”

他一邊說一邊輕輕將的左手翻轉過來。

姬殷正想說什麼，冷不防看見一道傷口橫貫整個手掌，幾乎深可見骨。

姬若耶又將袖子輕輕卷到手肘，只見胳膊側布滿了深深淺淺、縱橫錯的傷口，翻卷的皮被池水浸得發白，殷紅鮮正從傷口中慢慢滲出來。

姬殷不由駭然：“這是……”

姬若耶淡淡道：“為了在照機鏡中保持神智清明，自己割的。”

姬殷到心頭像是被尖針刺了一下，喃喃道：“何至于如此……”

姬若耶從納戒中取出傷藥，駕輕就地替冷嫣敷上，然后掀起眼皮瞥了姬殷一眼：“聽聞姬仙君在照機鏡中逗留了足足小半個時辰，出來時毫發無傷。”

姬殷頷首：“說來慚愧，晚輩是比同門順利一些。”

姬若耶道：“敢問姬仙君在照機鏡中經歷了什麼？”

姬殷道：“不瞞道君，晚輩什麼也沒見到，唯有澄澈池水。”

姬若耶又問：“你可知照機鏡照的是什麼？”

姬殷點點頭：“晚輩知道。”

照機鏡照出的是一個人心底最深的恐懼，也是道途上最大的阻礙。

姬若耶收回視線：“因為你無憂亦無怖，自然不懂別人的執念。”

姬殷蹙眉：“可是晚輩并非不能想象……”

姬若耶道：“最煩的就是你這種人，明明不懂還要假裝善解人意。”

他頓了頓，不耐煩道：“看來要醒了，你趕出去，省得認錯救命恩人。”

姬殷：“……”

姬殷剛走出青帳，若木便揮手布了個陣，無論誰設法窺探，都只會看見祂想讓他們看到的景象。

冷嫣睜開雙眼：“多謝。”

若木沒好氣道：“謝什麼，橫豎也摔不死你。倒是把本座一瓶上好傷藥浪費在你的傀儡上。”

冷嫣道：“我買了還你。”

若木冷笑道：“本座的藥，是你想買就能買的？”

“那用這東西抵償怎麼樣？”冷嫣挑挑眉，攤開掌心，里面是一塊只有嬰兒手心大小的八卦鏡，青熠熠，星芒閃耀，似玉非玉，似金非金，華流轉，人挪不開眼。

冷嫣只給他瞧了一眼，便即合攏掌心：“待劍鑄，給你掛在劍上。”

若木扯了扯角，瞥了眼傷痕累累的胳膊：“誰要你這破鏡子。”

頓了頓，沉下臉道：“知道難纏還強行收伏，真的折在里面看你怎麼哭。”

雖然傀儡的皮外傷無關大礙，但是祂知道強行收伏重玄的鎮派寶鏡，又強行挖出鏡魂，絕沒有說的那麼輕巧，為了保持清明，一定對自己用上了遠比刀割更酷烈的手段。

冷嫣道：“本來我也不想趕盡殺絕，誰它了殺心。”

話鋒一轉：“既然你不要，那我就把它煉化了，雕個傀儡倒不錯。”

若木“嘖”了一聲：“就你那手藝，剪紙都算暴殄天。”

為偃師宗唯一的傳人，冷嫣鬼斧神工的手藝大約能將祖師爺氣活，也鬧不明白，當年自己的紅差強人意，為什麼做的傀儡個個歪瓜裂棗。

但是人直接了當地指出來，總是令人泄氣，冷嫣道：“你也未必比我強。”

若木輕嗤一聲：“本座只是不稀罕雕罷了，但凡肯做，必定是巧奪天工。”

兩人聊了幾句，若木便即起離開，雖說姬若耶的喜怒無常、乖張已深人心，但若是對一個凡人的興趣超乎常理，還是難免惹人懷疑。

他剛走，馮真真便來到帳中：“劍翹，你好些了麼？”

冷嫣點點頭：“服了天樞道君的藥，好多了。”

馮真真還是不放心，堅持替探查了經脈，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剛才你在池子里半天沒靜，可真是嚇死我了。”

頓了頓道：“對了，師尊讓我問問你，在鏡池里究竟到了什麼，那池水怎麼會變銀蛇？”

冷嫣皺起眉頭作冥思苦想狀，半晌只是不確定地搖搖頭：“抱歉，我也不太記得了，只記得像是做了一場很長的噩夢。”

馮真真點點頭：“大部分人從照機鏡里出來都覺像是做了場噩夢。”

冷嫣又道：“我只記得池水突然涌出來，把我整個人托上了天，渾渾噩噩的，也不記得有蛇。”

說著了太。

馮真真道：“我想也是，連神君、師尊和幾位長老都不明就里，你當然更不知道了。”

冷嫣臉上閃過憂慮：“仙子，這樣會不會算終選沒通過？”

馮真真立即道：“當然通過了！你知道你在照機鏡里呆了多久麼？”

興道：“剛好半個時辰，比小師兄還厲害！你放心，進不了門我把頭擰下來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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