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雷夾起一片臘，放進裏，咬得吧唧響。

    看他角冒油的樣子，我們也饞得不行，一人夾了一塊臘塞進裏，輕輕一咬，油水四濺，滿溢香，但是卻一點都不膩味，回口滿滿都是香，饞得人停不下來。

    一片臘下肚，再灌一口米酒，那滋味真是極了。

    “再嚐嚐這土湯，湘西土湯是庭的招牌代表之一，尤其是你們孩子，多喝一點，非常滋補！”老雷一邊說，一邊給李茜和高一梅盛湯。

    但見那土湯澤呈淡黃，濃濃的香味散發出來。

    燉得極爛，筷子一夾竟然骨分離，但放進口裏依然很有嚼勁。

    我突然想起剛才那個趕人，四張了一下，卻沒看見那個趕人的影子。

    我奇怪地問老雷：“那個魁三爺呢？魁三爺沒來吃飯嗎？”

    老雷指了指裏屋：“魁三爺一個人在裏屋吃飯呢！有人給他端去了飯菜，還有煙酒！”

    “他為什麽一個人在裏麵吃呢？這格也太孤僻了吧？”高耀宇啃著一隻問。

    “就是，外麵這麽多人，大家一起吃吃喝喝不熱鬧嗎？”趙慶國說。

    雷勇道：“不會是長得太醜，不好意思見人吧？”

    我瞪了雷勇一眼，夾起一片臘堵住雷勇的：“你能不能不要說話？”

    幸好我們這張桌子隻有我們幾個人，沒有外人，萬一被外人聽到這話，這可是對魁三爺的不尊敬啊！

    沒想到，老雷竟然點點頭，指著雷勇說：“你說對了！”

    “啊？！”我們驚訝地看著老雷，不是吧？還真是雷勇說的這個原因？這……這也太扯了吧？

    高耀宇說：“老雷呀，你不是開玩笑的吧？真是這個原因？”

    老雷一臉正道：“沒開玩笑，我怎麽會拿魁三爺開玩笑？”

    趙慶國低聲音，試探著問：“那魁三爺到底醜到什麽程度，竟然……竟然都不敢和大家一起吃飯？”

    “狀若惡鬼！”老雷用四個字來總結。

    狀若惡鬼？！

    我們麵麵相覷，各自腦子裏浮現出有關於惡鬼的畫麵，如果一個人長惡鬼的樣子，那還真的是有些嚇人。

    “難怪呢……難怪他這麽熱的天，還戴著一頂大鬥笠，黑紗遮麵，捂得嚴嚴實實！”雷勇說。

    老雷說：“你們也不要覺得奇怪，醜，是趕人的傳統，也是趕人的門標準！”

    “啊？！什麽意思？等於說……要想為趕人，必須要長得醜？”李茜詫異地問。

    “對！就是這個意思！”老雷點點頭，喝了口米酒說：“據說，師父在選擇徒弟的時候，首先就看徒弟的長相，長得英俊的不要，必須要長得醜的，而且越醜越好，尤其像魁三爺這種狀若惡鬼的模樣，是師父最喜歡的！”

    “這是什麽奇葩規矩？怎麽會有這種審標準？”高一梅問。

    老雷笑了笑：“這倒不是什麽審標準，聽說，趕人之所以會有這個規矩，是因為他們認為，長得醜的人，才能震住那些不幹淨的東西！”

    頓了一下，老雷又說：“他們戴鬥笠，掛麵紗，倒也不是因為長得醜不敢見人，長得醜隻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個原因是為了渲染一種神！而他們之所以會單獨吃飯，也是一種禮貌。第一，容貌醜陋，擔心影響其他人的食和心，這個是主因；第二個原因是，他們常年跟死打道，上或多或都有一死人味，趕人自己很注意，所以盡可能的不挨著其他人坐！”

    李茜說：“老雷，聽你這樣一說，這些趕人雖然容貌醜陋了些，但是他們的心靈卻是好的，高尚的！”

    “對！歸結底就是四個字，人醜心善！”老雷說。

    雷勇用手肘撞了撞趙慶國：“聽見沒，老雷在誇你呢！”

    我們全都哈哈大笑起來，雷勇這家夥，損人還不帶髒字兒。

    “我醜？”趙慶國不服氣地回懟道：“我一米八幾的大塊頭，這材就足以讓人羨慕了，我憑什麽醜？倒是你，你看看自己，活一個土圓！”

    “高大傻！”雷勇罵道。

    “土圓！”趙慶國回罵。

    這兩個活寶互相罵的麵紅耳赤，給我們的這場飯局增添了不歡聲笑語。

    吃過午飯，下午也沒什麽事，老雷帶著我們去外麵的魚塘釣魚。

    等到太落山的時候，白事知客又在扯著嗓子高喊：“開席囖！開席囖！”

    院子裏熱熱鬧鬧又坐滿了人，我們暗暗乍舌，照這種吃法，每天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啊！

    老雷說，這是湘西農村的風俗，像這種喪宴，一般要持續三天，但是因為這次龔老太太要“上路”，所以喪宴也就吃不了三天了，今晚龔老太太“上路”以後，喪宴就結束了

    吃過晚飯，大家就坐在院子裏嘮嗑。

    太落山，天黑沉下來，一彎月牙悄悄爬上山頭。

    月輝籠罩著湘西大地的巍巍群山，一切靜謐而又安詳。

    就在我們都有些昏昏睡的時候，忽聽白事知客在喊：“時辰到，有請魁三爺！”

    白事知客這一嗓子，我們都醒了，等了一天，好戲終於要開始了，我們把彼此醒，隨著人流來到靈堂外麵。

    雷家人圍在最裏麵，外麵也圍了很多看熱鬧的鄉親，裏三層外三層，場麵非常壯觀。

    戴著鬥笠的魁三爺從裏屋走出來，人群給魁三爺讓出一條道，魁三爺走進靈堂，來到龔老太的前麵站定。

    魁三爺大手一揮，院子裏的燈全部滅了，整座院子陷一片黑暗，人群也隨即安靜下來，沒有一個人說話，死寂的讓人心裏發。

    魁三爺出手，白事知客遞給他一張紙，紙上寫著死者龔老太的生辰八字。

    魁三爺右手拿著生辰八字，左手不停地掐算，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著他。

    半晌，魁三爺清了清嗓子，甕聲甕氣地說：“屬的，屬蛇的，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