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卻聞之稍頓，他在赴京途中便已想好對策。

前些日子河州水患, 死傷無數，正是工部尚書杜升平親至河州勘察地形、督建水壩解決了水患一事，回京時還途遇山匪負了傷。杜升平的嫡正是靜妃，他依稀記得, 靜妃膝下養有一，行七，正是適婚年紀。

他本向圣上進言，借杜升平之事提靜妃為靜貴妃, 再賜封號予七公主，以示其尊貴，隨后自可順理章許給虞時也。

但經圣上一席話后，沈卻似又想起什麼，道：“既是太后的主意，圣上可考慮過永安郡主？”

貞慶帝又是一愣，永安？

永安乃他胞妹之，負太后疼，自養在安壽殿，又有郡主頭銜，真要說尊貴，比之尋常公主更甚。

且永安現下已至十八，這婚事太后亦心得……

如此一思量，貞慶帝忽然覺得虞家那小子與永安相襯得很。

他忽而大笑：“論才模樣，永安皆不輸朕的幾位公主，再配得上虞家長子不過！”

話音落地，沈卻面略有松緩，道：“圣上所言極是，臣還有一事請奏。”

貞慶帝道：“你說。”

沈卻起，拱手道：“荊州匪患橫行，微臣自請前去剿匪，還圣上準奏。”

荊州匪患不僅是虞廣江的心病，亦是貞慶帝的一樁心病，那本是塊沃之地，卻年年賦稅都難事。他不是沒派武將前去剿過匪，不是無功而返，便是折在荊州。

是以，貞慶帝乍聞此言，簡直喜從心來，但他角忽頓了頓，疑問道：“荊州乃厥北地界，與垚南遠隔山水，你如何有興致啃這塊爛骨頭了？”

沈卻道：“厥北也好垚南也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是替圣上分憂，又何來興不興致一說？”

不得不說，沈卻這番話著實讓貞慶帝通舒暢，他斟酌片刻，道：“奏，朕準奏！只荊州地勢復雜，你深居垚南，恐怕要從長謀劃。”

“圣上所言甚是，不過恰虞大人在京。”

“是了，朕怎將虞廣江給忘了。如此也好，你與他多商議，何時時機，再與朕細說。別站著，快坐下說話。”

沈卻復又落座。

貞慶帝不知怎的，忽然眼尖地問：“你那枚不離的扳指何去了？”

沈卻從善如流道：“家里。”

貞慶帝便沒再多問，轉而又提起了公務。

這頭君臣話談公務，那頭楚瀾也沒歇著，虞錦換好裳后，便挨了過去，上上下下打量這滿頭璀璨之人，語氣頗為慨，道：“當初見你舉止有度，想必出不凡，卻也沒料想會是如此，好在你父兄如今都平安。不過阿錦，你當真是恢復了記憶，要不請元先生給你診診脈？”

虞錦咳嗽一聲，閃躲地避開楚瀾關切的目，心頭生出一愧疚來……

道：“我已無大礙，且父親已請名醫問過診，不必再叨擾元先生，多謝瀾兒費心。”

楚瀾目凝了一下手上的小扳指，依舊是有些恍惚。前陣子問了白叔，又盤問了沉溪落雁兩個丫頭，才知原只有沒瞧出小舅舅的心思。

可現下仔細回溯，確實樁樁件件皆有跡可循，不過眼下不是盤點蛛馬跡的的時候，另有事要辦。

楚瀾倏地挽起虞錦的手臂，親道：“既如此，我在上京也無趣得，不若阿錦明日來府里陪我挑選挑選裳首飾如何？”

沈宅……

虞錦狐疑地多看兩眼楚瀾，楚瀾便默默直腰桿，鎮定自若地回過去。

虞錦攥了攥扳指，不知怎的，耳有些發燙，是以婉拒道：“明日……恰不巧，要去寺里上柱香。”

楚瀾稍失落，但忽地又道：“……上香？說來我曾外祖母是個念佛之人，只是我久別上京，倒是不知哪座寺廟經驗，得空時為求一串開佛珠。”

虞錦便將生蓮打聽來的停安寺說了一，楚瀾留了個心眼，暗自記下。

二人在王府相時日不短，虞錦因佯裝失憶一事多有別扭，但楚瀾是個話多的，說著說著，虞錦便附和起來。

楚瀾先是從馬場的小馬駒說到王府瑣事，其間還不忘給虞錦分了些近日新讀的話本子，最后又提了提白叔在原拾星閣的那塊地上修了座月臺：

“八角亭臺，空中樓閣，頗廢了白叔一番心思。因那屋檐用的是琉璃瓦，白叔還苦惱著楹柱用何材質的好，說是紅木梁柱過于俗氣。”

虞錦聞言頷首，認可道：“紅木梁柱是過于俗氣，可用八菱石柱，再刻以紋路飾之，顯單調。”

楚瀾瞥了側隨行的小丫鬟，丫鬟立即落后兩步，從懷里掏出了小簿子和炭筆，埋頭苦寫。

楚瀾又說：“白叔本在亭下置張白玉桌椅，但又覺若是冬日賞月，未免太涼了些。”

虞錦道：“這倒無妨，再鋪一層厚厚的羊毯子即可。不過這毯子需得繡花，以免壞了亭臺的雅意，我看庫房里那幾匹金花羊緞不錯。”

楚瀾道：“如此一來，香爐的樣式也需得挑揀一番。”

虞錦點頭：“我記得庫房里有一頂紫琉璃香爐。”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簡直將伺候在側的生蓮聽得面驚愕，待楚瀾去給老太君請安后，生蓮才狐疑問：“姑娘為何這般清楚王府的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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