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午後,弘晝來到慈寧宮,悶著臉對舒錦道:“皇額娘,您是不是覺得,兒子對順嬪置太輕了些?”
舒錦正撥弄著一盆開得極好的水仙花,打量著弘晝的表,便道:“沒有,正合適。”
弘晝嘆了口氣,“並非兒子寬縱順嬪,而是當時兒子就約看出……拂珊多半是蓄意衝撞。”
“哦?”舒錦挑了挑眉,也是,小孩子的那點小心眼兒,哪裡能瞞得過至親父母?
弘晝又忙道:“兒子私底下查了,跟淑妃無關,只是拂珊自己的小心思罷了。實在是順嬪屢次對淑妃無禮,拂珊氣不過,所以才……”
弘晝嘆了口氣,“兒子原想著,等拂珊病好了,得好生訓斥一番纔是。但淑妃已經訓過了,便算了。”
舒錦:你對淑妃的一舉一很清楚嘛!
倒也是,皇帝與嬪妃,本就不是平等關係,只要弘晝想,後宮的事兒,又怎麼可能瞞得過他?
弘晝旋即又冷著臉道:“就算拂珊是故意衝撞,順嬪也委實太過了!”
舒錦:這就偏心啊。
“罷了罷了,就這樣吧。”——後宮裡有些事兒,是真的不能較真。
“你打算把順嬪關多久?”舒錦隨口問。
弘晝眸子裡著冷漠:“兒子不打算把放出來了。”
舒錦愕然:無期徒刑啊!
弘晝忙解釋道:“並非兒子不念舊,而是順嬪自失子之後,心便愈發偏頗了。此番之事,固然是拂珊有錯在先,但兒子看得出來,順嬪對拂珊已經存了歹心。爲了拂珊日後的安危,兒子不能心慈手。”
舒錦暗暗嘆了口氣,是啊,讓一個年的孩子跪在雪地裡,這十有八九會招惹的風寒,在這個連抗生素都沒有的時代,哪怕只是一場小病,也很有可能奪去稚子命。
順嬪既有此歹心,的確是不宜再放出來了。
“這個順嬪,雖可憐,亦可恨。”舒錦對此做出了最終評價,便是默許弘晝這般置的意思。
但還是叮囑了一句:“位份尚在,莫在用度上虧待了。”
弘晝微微釋然,“您放心,長離賢惠。”
是了,這後宮如今歸長離管,以長離的子,自是不屑爲難順嬪。而淑妃,怕是正忙著給拂珊屁呢,此事淑妃自己理虧,順嬪被如此重懲,是聰明人,會見好就收的。
舒錦輕輕點頭,“後宮給長離,我自然放心。”
此事便就此了結。
殿外北風呼嘯,慈寧宮的暖閣卻溫暖如春,水仙盎然,蘭草舒,蘭若嬤嬤親自奉上了兩碗熱乎乎淡淡的濃稠藕——乃是秋末蘇杭進獻之。
舒錦人在衝好的藕里加了紅豆、棗和糯米小圓子——就像是給茶加小料似的,半碗藕、半碗小料。
這藕已經不能喝了,得用勺子舀著吃。
弘晝的口味與舒錦很相似,因此也吃得帶勁,吃完之後,還加以品評:“若再加些乾果就好了。”
舒錦:再加就攪合不了喲~
舒錦低低笑了,“克里也喜歡吃藕,前些日子我人送了些去壽康宮,爲著這點東西,懋德貴太妃還特特跑來謝恩呢。” 舒錦放下手中的琺瑯蓮花纏枝宮碗,“如今雖然已經出了百日熱孝,但克里子愈發重了,額附又已經離京,我想著,還是克里在宮中生產吧。”
弘晝自然無有不應,“皇額娘做主便好。”
舒錦頷首,昨日懋德貴太妃那哪兒是來謝恩的,分明也是不放心克里獨自回公主府待產呢。六七個月的孕了,也是時候該備下接生姥姥還有母、保姆了,這些需得皇后或者這個太后發話才。
克里畢竟是已經出嫁的公主,舒錦總得跟弘晝說一聲。
“那就著務府預備著,由懋德貴太妃親自照顧,等來年春暖,就該瓜落了。”舒錦眉宇舒展,聲音漸漸有些憊懶。
弘晝忽的想起一件事,“對了,日前喀爾喀六百里快急,智勇親王已經病歿了。兒子已經下旨額附襲爵了。”
舒錦皺了皺眉,竟然這麼快就襲爵了?如此以來,額附即使來京,也不能久留了,且等克里生產之後,他肯定要來接老婆孩子回喀爾喀。
“喀爾喀酷寒,難怪老親王沒能熬過去。”舒錦語氣不鹹不淡。
弘晝了鼻子,額娘這明擺著不願懷妹妹回喀爾喀啊,“皇額娘,恪靖公主也病重了。”
恪靖公主卻是不年輕了,歸化城雖比喀爾喀好些,但亦是酷寒之地。
“嗯?”舒錦挑眉,“你什麼意思?”
想讓克里迴歸化城接恪靖公主的班兒?
弘晝陪著笑臉:“兒子又不是汗阿瑪那等心狠之人,若懷妹妹不願回去,只消好生想個由頭、再安一下額附便是。”
舒錦這才點了點頭,比起雍正,弘晝還是有點人的。
“稚子,自然不宜長途跋涉。”舒錦如是道。
弘晝低聲道:“可稚子總有長大的時候。”
舒錦涼涼道:“那就等長大了再說。”
弘晝嘆了口氣,“若懷妹妹生的是個孩子還好說,若是個男孩,將來可是要繼承喀爾喀王位的。”
舒錦自然也明白,若是男孩,這孩子總歸是要回去的。可若讓小孩子獨自回去,又恐出了意外……
“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再說吧。
雍正紀元的最後一年,舒錦在慈寧宮舒舒服服貓了個冬。懋德貴太妃、謐安太妃是這裡的常客,三人聚在一塊兒,閒聊說笑,偶爾兩局牌——就是可惜總是三缺一,舒錦只得捉了蘭若或者履雪來湊數,贏了算們倆的,輸了算舒錦的。
反正如今都清閒。
只可惜舒錦沒什麼打牌的天賦,總是輸多贏,蘭若履雪手氣也臭得很,害得舒錦每每得輸雙份。
有時候皇后長離來請安,也會陪著打一兩局。而這個時候,舒錦沒了豬隊友拖後,總能大殺四方,把以前輸的簪子、釵子連本帶利地贏回來。
沒錯,慈寧宮打牌不賭錢,但贏家可以從輸家頭上拔簪子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