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夫人看甜釀每日坐著發愣,勸:“不如跟我出門走走,散散心吧。”
“干娘,我不想出門。”甜釀將那副喜帕繡完,正和小云拿著熨斗燙平整,“您想去哪?讓小云陪著您去。”
“去城外的義莊,祭掃楊家墳塋,來了這些日,也該去拜一拜。”楊夫人攜的手,“小九陪我一道去吧,也不遠,一日即可來回。”
甜釀想了想,因住在這宅子的關系,去一去也無妨,楊夫人見應肯,帶了滿車的香燭紙錢,帶著一起出了城。
那莊子在附近的山里,只是一個極小的陵園,埋沒在荒草叢中,看得出來,墳碑都沒有風辦,不遠有家農戶,楊夫人每年給這家人十兩銀子,煩他們逢年過年除草上香。
“那時候也不敢大肆修墳建墓,原想著有一日扶柩運回原籍,后來也被耽擱下來。”
其實只有三座碑,一座葬的是父親和兒子,一座是母親和兒,剩下一個小小的土丘是獨葬。是最小的那個孩子。
“這是后來遷過來的墳,所以沒和母親姐姐合葬。大名楊玖,家里頭喜歡小玖兒,胖乎乎嘟嘟的,抱在手里沉甸甸,別提有多可。”楊夫人回憶起來,笑意滿滿,“我那時候也才十幾歲,被主母挑去伺候,專陪著這些哥兒姐兒跑跑跳跳。”
“怪不得。”甜釀微笑,“怪不得干娘在錢塘邊見我,聽說我九娘,神有些異樣。”
“干娘那時候認錯人了吧?是把把我錯認這個玖兒了嗎?”
“是啊。”楊夫人慨,拍拍的手,“玖兒,小九,我差點以為小玖兒起死回生,重活于世了。”
“我們兩個生得像嗎?”
“像。”楊夫人聲音很縹緲,“那時候還是個小嬰兒,兩個小酒窩,笑起來很甜呢,一笑的時候,覺得特別甜,眼睛都亮了,滿家的人都看著笑。”
“玖兒,我有些累了。”楊夫人捻香給,“你既然來,不如替我給亡者上一炷香吧。”
楊夫人在一旁站著,甜釀給每一個墓碑奉香,燒紙、獻牲,走到最小的那座墳堆,看見石碑上刻的字。
楊玖兒。生辰在六月二十八,四歲病亡。
回頭,見楊夫人掩面拭淚,哀容怏怏,跪下去給墓碑磕了個頭。
心頭突然沉甸甸的,像著一塊大石頭,得不過氣來。
回到家中,已是薄暮,楊夫人在車上悄然灑淚,被婢扶著去屋里歇息,甜釀沐浴更,披著頭漉漉的發坐在屋里。
家里很安靜,他不在家中的時候,就格外的靜,他在家中,就常有人登門拜訪,有喧鬧笑語。
“公子還在天香閣麼?”人去找,“去把他喊回家來。”
饒是找人去喊,施連回來時也已近深夜,上都是酒氣,面潤白,兩頰嫣紅,一雙眼黑的漆黑,白的雪白,顯然是喝得不。
他腳步凌,了外裳一頭倒在床上,連聲喚茶。
甜釀端茶過去,他就著的手喝了一盞,聞見寢里的香氣,將胳膊猛地一拽,跌在他膛上,看見他一雙微紅的眼和蹙的眉,了,被他仰面抬起上,一口咬住的,推倒在床上。
興許是因為醉酒的關系,興許是心郁結,他格外的,床帳的胡鬧直至曙初升才停歇,勉強有力氣開口說話:“昨日我陪干娘去祭掃楊家墳墓。”
“嗯?誰家?”他嗓音也喑啞,是連日縱酒的后果。
“就是這屋子的舊主人。”甜釀抬頭看他,眉頭糾結,一副疲倦的模樣,“一家六口人,都葬在一起。”
“闔家團聚,也沒什麼不好,總比死者怨,生者哭,相隔的好。”他淡聲道。
“是麼。”甜釀著床帳喃喃自語,眨了眨酸的眼,也閉目睡去。
醫又到施家來問診,那個方子吃了兩個多月,是大補之藥,有些效用,只是藥溫熱,若一旦有孕,即刻停服。
老醫診過脈,皺了皺眉,捻須搖搖頭,斟酌著要增減幾味溫補大藥:“我試著再加幾味藥進去,夫人照常服用,看看效果如何。”
這日施連恰好也在邊,老醫顧及眷臉面,在醫屏后問他:“公子和夫人親幾載?”
施連明白醫的意思,回應道:“這兩年里每日共寢,一直未有消息。”
“夫人向來如何?可還康健?”
甜釀沒有生過什麼大病,子骨一向還不錯,醫最后問:“夫人此前小產,那時如何吃藥調理的?可有當時開的方子?就怕是那時用錯藥,落下病……”
施連猛然劍眉下:“這兩年里,未有小產之癥……”
“這倒是古怪。”醫嘀咕,“夫人脈象,滯外散,應是……”
幾年分離,有些問題,施連回答不上來。
醫又替甜釀診脈,問起甜釀這幾年每月月事,飲食寒暖:“從何時起,夫人開始月事不調,腹痛畏寒?”
“夫人那時是不是曾有過崩之癥?傷了本?”
“我……”甜釀在屏風后,,偏偏說不出話來。
“去喊小云過來。”施連背手站在邊,扭頭喚人,語氣出奇的急迫。
小云記得的,九娘子跟們初遇之時,有過長長短短幾日的腹痛,在金陵往吳江去的路上,浸了裳,連走都不方便,自那時候開始,每月癸水,九娘子痛得越來越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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